小姑娘有點泄氣。
她扔掉光禿禿的牡丹花枝,正尋思著去找蘇酒,不遠處傳來一道輕笑。
判兒望去,花月舞和陳簌正結伴而來。
陳簌做已婚少婦打扮,眉目間皆是未出閣前不曾有的風情,一身明紅色綢緞春衫襯得她艷麗光鮮,十分美貌奪人。
她看著判兒,眼睛里藏著許多情緒,嘴上卻依舊溫溫柔柔,“夫君今兒進宮,我聽聞是打算接你回家,因此特意過來瞧瞧。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玩耍,夫君呢?”
判兒歪了歪頭。
陳簌的笑容和打扮都叫她生氣,氣得恨不能把她推進湖里!
她冷笑,“我回不回家,與你何干?也值得你巴巴兒地趕進宮?”
她看得出來,陳簌和宿潤墨并非一起進宮的,可見陳簌是后來才得了消息,特意和花月舞一起進宮瞧瞧狀況。
而她明顯是不愿意自己被接回國師府的。
“妹妹這話不妥,你我是一家人,我已經原諒你新婚之夜對我投毒,你也該體恤夫君辛勞乖乖跟他回府,別再使小性子叫他為難。不過——”陳簌忽而壓低聲音,“就算你回府,夫君也不會寵愛你的。蠻族之人不講禮法,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這話相當刻薄。
判兒怒火中燒,強忍住推她下水的沖動,尖聲道:“你想爭男人,可以大大方方地與我打一架,為什么要在這里羞辱我?!陳簌,我是北涼的公主,如果你再敢侮辱我,我就殺了你!”
陳簌面色清寒。
她很討厭金判判,他們全家都很討厭金判判。
本來她可以做國師府獨一無二的女主子,可是被金判判橫插一腳,她從好好的大夫人變成了平妻!
出嫁前娘親拉著她的手告訴她,暫時先忍耐金判判,等徹底俘獲國師的心之后,再用手段一點點叫金判判丟掉性命。
娘親甚至還派人從黑市買了慢性毒藥,藏在她的嫁妝箱子里。
可是她和娘親都沒有料到,金判判居然會大大咧咧地直接在新婚之夜動手!
而且還是致命的斷腸草!
陳簌掩去眼底的怨恨,望了眼遠處走來的男人,情真意切地上前去拉判兒的手,“妹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你爭夫君……但夫君他是在意你的,請你千萬原諒他,好好跟他回府過日子……”
判兒看見她這副做作模樣就犯惡心。
她甩開陳簌的手,厲聲道:“你再敢碰我,我就殺了你!你別以為我不敢動手,這世上還沒有我金判判不敢殺的人!”
她不過是甩了陳簌一下,可對方就像是羊癲瘋發作似的,突然跌倒在地,發髻歪斜步搖凌亂,十分可憐嬌弱。
“你——”
判兒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后猛然傳來怒喝:
“金判判!”
判兒狠狠皺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果然,陳簌剛剛都是演戲呢,就為了讓宿潤墨看見她金判判是多么蠻橫霸道的女人,而她陳簌是多么溫婉賢淑的世家女!
她已經被陳簌用這種法子栽贓過一回,她簡直要氣死了!
宿潤墨親自扶起陳簌,“沒事吧?”
陳簌縮在他懷中,嬌弱地搖搖頭,“我沒事,妹妹她不是故意推我的,你別跟她計較。”
宿潤墨這段日子被陳簌伺候得相當滿意。
他和陳簌到底成了真正的夫妻,不似他和金判判,空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總會覺得隔了一層。
他把陳簌從女孩兒變成了女人,總會多憐惜她幾分的。
他盯向判兒,“本座今日就不該進宮接你。”
判兒笑容嘲諷,“說得好像你是特意為我而來的一樣,難道不是因為蕭廷琛召見你,你才進宮的嗎?”
“金判判!”
“別老是叫我名字,你有什么話直說就是。”
陳簌插嘴道:“妹妹,夫君他只是關心你,你這樣排斥他,會叫他為難的。更何況夫君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畢竟長安城誰不知道他原本只是想娶我,是你纏著非得嫁給他,皇上才會為你們賜婚。你應該心存感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懷憤懣。”
判兒氣極反笑,“我應該心存感激?!”
她睜圓了眼睛,認真地盯向宿潤墨,“我只問你一句,當初是不是你主動招惹我的?!涼州城外,你接了我送你的桃花枝,代表你愿意接受我的愛,但那個時候你大可直接拒絕。初次去南疆打仗,你又主動折了花朵送給我,雖只是野花,可你明明知道送一個北涼女子花朵,代表著什么!”
她吼完宿潤墨,又吼陳簌,“我認識他遠比你認識得早,我們定情也比你早!你才是插足我們感情的那個人!”
被罵成第三者,陳簌面容扭曲,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我本該就是他的妻室!”
這話聽來沒什么。
只是落在緩步而來的蘇酒耳中,卻總覺哪里怪怪的。
她把這句話放在心里,輕輕牽起判兒的手,“你沒事吧?”
“誰又能欺負得了我?蘇姐姐不必為我操心。”判兒沒好氣。
蘇酒笑笑。
判兒也就是個紙老虎,誰都能欺負她幾下,她卻非得逞強不肯示弱。
大約北涼的女兒家,都是如此性情吧。
她仍舊扮成宮女,朝宿潤墨福身行禮,“既然國師沒有接判兒姑娘回府的意思,那么奴婢帶判兒姑娘回寢宮了。”
正想離開,南宮奈奈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落蹦出來,冷笑道:“真是不懂規矩的奴婢,金判判羞辱陳夫人,怎么可以就這么隨便放過?!依本宮的意思,最起碼也得掌嘴才是!”
蘇酒望著南宮奈奈。
這姑娘真是哪哪兒都喜歡摻和一腳。
想來陳簌之所以能得知宿潤墨進宮是為了判兒,也是南宮奈奈傳的話。
南宮奈奈也看著蘇酒。
杏眸里藏著瘋狂恨意,她籠在袖中的獨手狠狠掐了把腿側。
那夜她被薛程程羞辱,全是因為金判判偷走了那個孽種。
她被羞辱得那么凄慘,被掌摑,被扯掉假肢,還鬧得滿宮風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又丟了大臉。
而這全是金判判和蘇酒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