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人,就在那座王宮里。
桃花眼寒芒四起,他把包袱往背上一甩,不耐煩地回頭望向燃燃,“你好了沒有?”
燃燃抱著兩只大肉包子,顛顛兒地跑過來,踮起腳遞給他一只,“你餓不餓?”
蕭廷琛挑了挑眉。
小崽子睜著圓啾啾的黑眼睛,包子臉上明晃晃寫著“小爺給你面子吧”。
“還算有良心。”
他信手接過。
瞟了眼灰頭土臉的小崽子,他抬步朝街頭酒樓而去。
反正已經趕到上京城,王宮就在咫尺之間,倒也不急著趕路,不如先去酒樓瀟灑快活,再找個客棧休息一晚再說。
他要了個雅座,點了滿滿一桌美味佳肴。
燃燃爬到圈椅上,費勁兒地給自己夾菜,直到小碗里的菜堆成山高。
他胃口好,吃飯跟搶似的。
蕭廷琛單手支頤,目光始終落在窗外。
那個負心的女人,背著他當了陸執的貴妃,明兒見著了,他得先拿根繩子把她綁起來,好好揍一頓再說。
燃燃吃完一碗菜,抱起蕭廷琛給他點的牛乳,咕嘟咕嘟喝完大罐,抬袖擦了擦嘴角,“蕭哥,我去西房尿尿,你要等著我哦!”
說完,骨碌跳下圈椅,飛快跑出雅座。
燃燃雖然年紀小,但做事很有自己的主意,因此蕭廷琛從來都不拘著他。
可是他在雅座等了一刻鐘,還不見小家伙回來。
“嘖,這是掉茅坑里了?”
他慵懶地起身去找燃燃,但西房空空如也,并沒有小家伙的蹤影。
他找了酒樓伙計詢問,伙計卻稱并沒有看見燃燃。
蕭廷琛立在二樓,臉色難看了些。
樓下大堂喧囂熱鬧,他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望過去,奇形怪狀的食客們觥籌交錯鬧鬧哄哄,沒有誰身邊帶著小孩兒。
蕭廷琛面無表情,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蘇酒知道他把她兒子弄丟了,會是怎樣的反應。
大掌悄無聲息地握緊了名為誅戮的狹刀,他縱身躍下,抬腳將一張長凳踹向酒樓門口,瀟灑利落地關上了大門。
他撩袍坐在長凳上,聲音灌輸進內力,響徹整座酒樓:“有誰抱走了一個四歲的孩子?”
喧囂的酒樓頓時安靜下來。
食客們望著突兀出現的刀客,片刻的茫然過后,便紛紛哄笑出聲。
他們都是在鬼獄市井里摸爬滾打的地痞,卷著袖子笑道:“你這廝打哪兒來的,如此無禮,可知會有什么后果?!”
“誒,他手上那兩把刀不錯!”
“我去搶了來!”
一名容貌兇狠、塊頭如鐵塔的大漢,不顧一切地沖向蕭廷琛。
蕭廷琛不耐煩地挑起眉,手起刀落!
鐵塔大漢,尚還來不及嗚咽,腦袋咕嚕嚕滾到地上,血液從頸腔噴涌而出,嚇得正座酒樓都亂了套!
眼見著有人要跳窗逃跑,蕭廷琛隨手將狹刀擲了出去,鋒利刀刃筆直沒入那人的心臟,將他活生生釘死在墻壁上!
于是滿樓的人都不敢動了。
掌柜的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朝蕭廷琛行了個大禮,“這位爺,您剛剛說,要找一個四歲的稚童?”
蕭廷琛睨向他。
掌柜的擦了擦額頭冷汗,陪著笑臉道:“不瞞這位爺,咱們這兒可是三教九流匯聚的上京城,小孩子哪里敢單獨放出去,人拐子多得很吶!”
人拐子……
蕭廷琛想起幼時聽說書人講過,有的人拐子騙走小孩兒,會廢了他的手腳,叫他沿街乞討,給自己掙銀錢。
要是蘇燃被這么虐待,蘇小酒恐怕得跟他拼命。
他后背滲出一層冷汗,面色更加陰沉,“去哪里找人?”
“爺,這小的如何說?人拐子拐走了小孩兒,自然是立刻有多遠跑多遠,怎么可能留在這里被你逮?要是哪家的孩子運氣不好被重樓使者拐走,那就更是九死一生,恐怕再無生還的可能啊!”
“重樓使者?”
“哦,爺怕是從外地來,對重樓了解不多。說起重樓,那可是咱們鬼獄最高手如云的地方!重樓使者喜歡從各地抓捕稚童,將他們送進樓里培訓,百里挑一,千里挑一,從而培訓出真正的頂尖高手。你說小孩子嘛,見著血腥自然害怕,更別提殺人,叫他們跟同齡人廝殺,那可不是九死一生?”
蕭廷琛的臉色陰郁得能滴水。
他完了,他要害死蘇小酒的兒子了!
“這位爺,我琢磨著,要不您還是回家給您兒子準備喪事吧!在鬼獄丟了兒子,怎么可能找得回來喲!”
“滾!”
蕭廷琛黑著臉離開酒樓,站在川流不息的繁華長街上,一時竟不知如何進退。
叫他沙場征伐可以,叫他治國平天下也沒有問題,可是叫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一個孩子,這也太困難了!
“墓。”他喚道。
黑衣少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
天樞的首領,沉淀了多年的姑娘,氣場更加內斂深沉,像是一把收在鞘里的利刃,整個人仿佛能夠徹底融入燈火照不到的夜色里,或者說,她原本就是誕生于黑暗的姑娘。
“調集天樞所有暗衛,去找蘇燃。”
“是。”
墓消失不見。
蕭廷琛抬手蹭了蹭鼻尖,為難地望向燈火輝煌的王宮,還是決定硬著頭皮去見蘇酒。
今夜月明。
九龍殿外,兩名值夜的小宮女打著瞌睡,頭靠頭睡在了一塊兒。
槅扇像是被風吹開,須臾又慢慢合攏。
寢殿深處,珠簾映火,美人香眠。
蕭廷琛猶如漸漸匯聚的墨影,在拔步床前站定。
他挑開重重疊疊的織花帳幔,朝思暮想的少女身穿寢衣窩在緞被里,鴉青長發鋪散在枕上,襯得小臉白嫩清媚,櫻唇無意識地微微啟開,似是在夢中呢喃低語。
他在榻邊坐了,戳了下她的臉蛋。
陸執把她養得極好,臉蛋又肉又水靈,觸感如剝殼雞蛋。
“貴妃……嘖……”
他踢掉靴履上榻,熟稔地鉆進被窩,把她抱到懷中輕嗅。
還好,她身上自成清幽藥香,并沒有別的男人的味道。
他宛如大狗般在她身上嗅來嗅去,蘇酒被他弄醒,揉著眼睛望去,對上那是幽深晦暗的桃花眼,不覺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