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湛的語氣并不溫和。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疏離了太久,若不是葉彰明的突然生病,葉湛連像現在這樣和他說話,都不可能。
現在雖然語氣生硬,但那份關心,是掩飾不住的。
葉彰明臉上的笑容自然了一點。
他把報紙放到床里側,對葉湛指指旁邊的椅子,“那你別站著,坐下來說。”
不管葉湛是有什么話要跟自己說,葉彰明都是很高興看見他的。
特別是剛剛看過那篇文章,葉湛就出現在病房,他心情說不出的激動。
只是沒敢表現出來,怕葉湛生氣。
葉湛看了眼旁邊的椅子,好看的眉頭擰了起來。
自從他母親離開后,他和葉彰明還沒有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過話。
他盯著椅子,葉彰明看著他。
病房里,一時間寂靜無聲。
氣氛,有些詭異。
葉湛盯著那張椅子好一會兒,才彎腰,伸手將其拉過來,坐下。
再看向病床上的葉彰明時,他面上神色有些冷硬。
葉彰明臉上掛著笑,看見他愿意坐下來,他眼底掠過一抹欣喜,“阿湛,你吃飯了嗎?”
這個點,應該是吃了的。
話出口,他又在心里想。
“吃過了。”
葉湛淡淡地回答。
目光平靜地看著葉彰明,平靜地說,“今天下午,我后來又問過大舅,他說你的病不需要手術,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手術對身體的傷害太大……”
葉彰明安靜地聽著,不曾打斷葉湛。
直到葉湛說完,他才微微一笑,看不出半點病人該有的害怕等情緒,反過來安慰葉湛說,“阿湛,我其實也沒想過手術,就吃點藥,多鍛煉就好了。現在顧院長也說不用手術,那就證明我沒事,你也不要因為我而疏忽了陌陌,明天你們就回g市,該做什么做什么。”
“你不想我留下來幾天嗎?”
葉湛問這話時,五官線條緊繃著。
葉彰明搖頭,自從住到醫院之后,他好像就和之前判若兩人了。
“不想,你現在的責任是照顧好陌陌。”
葉彰明說到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落是一絲黯然,神色間隱隱有著后悔,“阿湛,我以前沒有好好對你.媽媽……你一定要記住,對陌陌好一點。”
提到自己的母親,葉湛的臉色跟著變了色。
心里涌上的情緒被他強壓下去,薄唇抿出的線條冷毅,矜傲,“我和你不一樣。”
到底還是忍不住刺痛他。
可是,看到葉彰明微變的臉色和眼底的自責,后悔時,葉湛的心又莫名的一緊。
方想起他是病人。
不能受刺激。
又想起顧愷說,親人的關心和溫暖,鼓勵,是對病人戰勝病魔,康復的最好良藥。
“我來就是告訴你,我明天和陌陌回帝都,她之前一直喝著中藥,回來這兩天斷了中藥,間斷的時間太長,對她的身體不好。”
“那你明天就帶陌陌回去,別再這里逗留了。”
葉彰明一聽說墨陌回來的這兩天斷了中藥,會對身體康復不利,頓時坐直了身子,一臉擔心的催促。
想到墨陌現在所受的苦和罪,都是他造成的,葉彰明臉上的擔心之色,又變成了內疚。
若是換了平時,葉湛肯定會嘲諷地回他。
可現在,葉湛只是抿了抿唇,臉色冷了冷,“我有時間會回來看你,你自己好好的養病,不要再想著其他的。”
他指的,自然是他引以為傲的責任。
這天晚上,葉湛在病房待了足足一個小時。
和葉彰明這一晚上說的話,比這些年和他的加起來都多。
雖然氣氛不是很融洽。
但和之前相比,已經是葉彰明不敢想的了。
關上病房的門,葉湛高大的身子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眼身后的病房門。
才抬步,離開。
坐進車里,他點燃一根煙吸了兩口,又煩燥的將其掐滅,扔掉。
看看時間,已經零點整。
葉湛沒有回家,而是開著車一路出城,去看他母親。
墨陌醒來,身旁不見葉湛的人影。
光線柔和的室內,她意識遲鈍地眨了眨眼,幾秒后,才掀開被子,下床。
去了一趟洗手間,又推開旁邊的書房門,里面依然沒人。
墨陌拿起手機,坐回床上,拿過枕頭墊在背后,給葉湛發信息。
“你在哪里?”
信息發出去幾秒,葉湛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陌陌。”
低沉溫潤的男性嗓音,在寂靜的凌晨傳進耳里,墨陌的心放了下來,唇邊揚起一抹淺淺地笑,她輕聲問,“葉湛,你在哪兒呢?”
“我在外面,一會兒就回去。”
“外面?”
電話那頭,和她這邊一樣的安靜。
墨陌的眉心又輕輕地蹙起,這么晚他在外面。
耳邊,葉湛的笑聲傳來,淺淺地笑,安撫似的為了不讓她擔心,“你先睡,我現在就回去。”
“好。”
墨陌想說“我等你”,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怕她這樣說,葉湛會急著趕回來。
他這么晚出去,怕不是家附近,也應該不會帶司機。
開車快了,就不安全了。
掛電話前,她又補充一句,“你開車不要太快,注意安全。”
墨陌沒有睡。
一直在等葉湛。
其實她不說,葉湛心里也知道,她會等著他。
他一路的速度不慢,但很專注的開車,保證絕對的安全。
聽到車子回來的聲音,墨陌立即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往下看。
從她這里看下去,正好看見葉湛的車駛進別墅。
她放下窗簾,站在那里等著他。
等了二十來分鐘,樓梯間,才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墨陌幾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一股涼意隨著空氣灌進來,葉湛的視線落在她光著的腳上,好看的眉峰蹙起,“怎么不穿鞋。”
說話間,他彎腰將她抱起,幾步走到床前,把她放到床上。
“不是說先睡的嗎,怎么還在等我?”
“我睡不著。”
墨陌一雙眸子盈盈地望著他,他穿著一件薄薄的針織衫,和一條休閑褲。
她抓著他的手,感覺到他指間的暖意,又把小臉埋首他胸膛,忽然間明白了,他為什么在樓下這么久,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