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春雨。
融了不少雪。
春寒料峭,綠柳抽芽。
陳山從大雷音寺接到秦秋,再至雙雙下山,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陳叔叔,你氣色好像很差?”
秦秋本來心情挺好,一路哼著歌,蹦蹦跳跳,瞧見陳山臉色異常,連忙停下腳步,關切問道。
陳山搖搖頭,沒做聲。
武人之事,與秦秋這種女子,多說無益。
他的腦海里,到現在還不斷浮現著,先前那位與自己不期而遇,狹路相逢的陌生年輕人的影子。
剎那悸動。
事后回味,陳山越來越感到心驚肉跳,毛孔悚然。
看年齡,絕對不超過三十歲。
因為邁進三十歲,氣血回落明顯,已經算不上年輕人了。
嚴格來說,從二十歲到三十歲,這十年,是公認的,最美好最氣血方剛的階段,毋庸置疑。
于這一點,陳山不會猜錯。
既然如此,三十歲以下的絕代高手?
并且,五官面相陌生到他陳山聞所未聞。
按理說,到了那個層次的年輕高手,怕早就按耐不住,恨不得天下聞名了吧?
怎么,這位,如此低調?
這……
江流兒與他交談的時候,陳山一度以為,小和尚在漲他人之志,滅自己之威,過于風聲鶴唳了。
現在,細細琢磨。
這怕是一條隱伏在人間世的真龍!
‘無需太久,他會再來金陵。’
陳山臉皮抽搐,雙手十指都在顫抖,如若連江流兒都打不過,六朝古都年輕一輩,怕是會被他一人橫掃。
到時候。
這座六朝古都,兵家必爭之地,豈不要顏面無存?
此刻,暗自胡思亂想的陳山。
做夢也想不到,先前那個令他過目不忘的年輕人,假以時日,何止橫掃了金陵年輕一代的所有高手?
更不敢相信,此人與自家的詩音小姐,竟然是情侶。
如果陳山早來一步,大概就能看見,兩人手牽手,相依相偎的恩愛模樣了。
“陳叔叔,你又不理我了。”
秦秋自路邊掐了一束花,別在耳畔,面朝陳山,小聲埋怨道。
陳山回神,“家里來了客人,別耽誤了。”
秦秋蹙眉。
“是穆家人,來給老爺子拜年。”陳山嘆氣,主動坦白道。
這些年。
她作為秦氏王族的王女,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神秘氣息,一直保持得相當完美。
今天。
老爺子親自下令,要她主動去覲見穆家長輩。
換言之。
她即將,正式與穆家三兄弟,公開接觸了?
穆氏三杰,風雷電。
穆風。
穆雷。
穆電。
其中,老大穆風,最能打,不過崇武家庭出身,向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秦秋根本沒興趣見。
“煩。”
秦秋將耳朵邊的花束摘下,重重扔在地上,獨自生悶氣。
“又不是要你今天就出嫁,別這樣。”陳山安慰道。
狀元世家,底蘊豐厚。
無論百年前的穆家,還是現如今的穆家,對金陵市普通居民而言,乃除大秦王族外,又一尊盤踞在本土的巨無霸。
此次競選,具備天然優勢。
老爺子私下表示過很滿意,否則,絕不會大年初一,誰也不見,偏偏只見他穆家的幾個人。
另外。
一旦穆家被欽定,將會迅速進入內戰環節。
通俗來講,如果穆家掃平了外部障礙,穆氏三杰,還得私下競爭一番。
三兄弟,搶她秦秋一個。
誰能抱得美人歸,各憑本事。
秦秋前兩天得知后,氣得幾頓吃不下飯,三個親兄弟搶同一個女人,這是,拿她當什么了?
“氣死本姑娘了,木頭寵我都來不及,生怕一個照顧不好冷落了我,這邊倒好,拿我當貨物,搶來搶去。”
秦秋委屈巴巴,眼睛都快流出來了。
“讓我家木頭知道,非拆了你們穆氏牌匾。”
“木頭?”
因為聲音很淺,陳山并沒有聽清秦秋在嘀咕什么,只大致捕捉到了‘木頭’兩個字,故此,一頭霧水。
她答應過他,不會輕易落淚。
即使,此刻他不在身邊,也不能不聽話。
秦秋狠狠憋住眼淚,然后擠出一縷開心顏,臨時起意道,“陳叔叔,咱們打一個賭?”
“打賭?”
陳山抓腦袋,“賭什么?”
“穆家那塊武狀元招牌,以后保不住了。”秦秋迎風微笑,言辭鑿鑿道。
陳山神色大驚,連忙沉聲制止,“你在胡說什么,穆家視那塊牌匾為舉族榮耀,如果保不住,穆家顏面何存?”
“再者,穆家什么地位?誰敢找他們不痛快?”
“哼。”
秦秋冷哼一聲,義正言辭道,“他們惹我生氣了,本姑娘只要一句話下去,有人會替我拆了穆氏狀元招牌。”
“哈哈。”陳山氣極反笑。
“你不信?咱走著瞧。”秦秋偷偷握緊手心里,寧軒轅留下的那枚勛章,神思飄轉。
你曾許諾。
為了我,哪怕顛覆了一整座天下,又如何?
穆家,你們攤上大事了!
陳山不以為意,本想一笑置之,暗道這丫頭,是不是被氣昏了頭?
可,看著她,篤定,從容,爍爍有光的眼神。
陳山忽然立場不堅定了。
千萬別一語成讖。
否則,穆家舉族在金陵市,這輩子,下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兩人抵達山腳,一輛商務車等候多時。
秦秋果斷拉開車門,優哉游哉坐了進去。
與之反差明顯的陳山,則臉色古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先是,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偶遇那個氣宇非凡的神秘男子,剎那相逢,心有余悸難安寧。
隨后。
是秦秋堅定不絕的預測,穆家門匾,未來某日,將墜落堂前。
今年,大秦王女出嫁,老王爺八十大壽,兩件大事,關注度與日高漲,不出意外,金陵市都能跟著,順勢拓寬知名度和影響力。
明明喜事連連,目不暇接。
陳山此刻,竟然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錯覺,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啊?!
“詩音?”陳山轉過頭,低低喊了句。
秦秋抬頭,“怎么了?”
陳山怔了怔,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擺擺手,自顧自嘀咕道,“沒事。”
老王爺秦烈,尚在人世。
且,龍精虎猛,老當益壯。
六朝古都,應該沒有搖搖欲墜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