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市。
勿忘心安殯儀館。
細雨飄搖,人海如潮。
數千平的廣場之上,停滿了各色各款汽車,往來人流,均是黑色裝束。
袖口,還別有一枚白色花朵。
無數張雨傘,撐起一片另類的空間,落在傘檐上的小雨,從八點開場,就沒停止過。
天地同悲,香火裊裊。
喪音靡靡。
一位約莫五十出頭,兩鬢發白,同時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第二道臺階邊緣,招待各方來賓。
他,正是蔣金楠。
作為蘇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其實,并無那種盛氣凌人,桀驁不馴的氣勢。
反而,面相和善,溫文爾雅。
若是不清楚他的身份,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某個高校的導師,或者教授。
齊香就站在蔣金楠的左手邊。
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她的穿著,也沒往日那般華麗多彩,一套黑色小西裝,加上那副過分凝重的表情,似乎,死去的人,是她最親最親的人。
“節哀順變。”
一位生意場上的同行,走到半路,就開始小跑過來。
道了句節哀,便在等待蔣金楠的回謝。
蔣金楠點頭示意之后,這位同行才跨過蔣金楠,進入靈堂,躬身祭拜,親自為蔣欽點上三根香。
水晶棺中,蔣欽儀容工整,面相安詳。
眉心那處被筷子擊穿的致命傷,已經由入殮師美化,成為胎記模樣的痕跡,一眼看過去,并無太大紕漏。
蔣家給出的公開解釋是,蔣欽死于意外。
實質上,人究竟怎么死的?
并非單單一個齊香知根知底。
那夜,君豪酒店,可是有近百人參與生日宴會,自然,他們全程看清了蔣欽身亡的那一幕。
不過,牽連蔣家尊嚴,再者齊香嚴防死守,不準泄露。
這幾天過去,民間還真的接受了,蔣欽死于意外的事實。
“節哀順變!”
前來吊唁的人,越來越多。
蔣金楠逐一點頭迎接,他的表情很稀疏尋常,看不出悲傷,也看不出歡喜。
可,越是無悲無喜,越能讓人感同身受。
畢竟,中年喪子,乃人生三大悲。
“我兒子不能白死!”
約莫接待了三十人,蔣金楠從助理手中接過一根煙,輕輕吸了口,突然開腔道。
齊香明眸微動,靜默不語。
蔣金楠繼續道,“我聽從了你的意見,暫不聲張,并告知大眾兒子死于意外。”
“但,血海深仇,不得不報,這都過去七天了,那個人的身份,你還沒查清嗎?”
齊香嘆氣,“查過了。”
“結果?”蔣金楠追問。
齊香搖頭,“從他入伍之后,一切檔案全數空白了,我請了軍方的人幫過忙,可還是沒線索出來。”
這一點,讓齊香很頭疼。
寧軒轅的橫空出世,她一開始并不放在心上,縱然此人當場殺了蔣欽,也沒現在這般難以心安過。
畢竟,當時事發突然,疲于應付,死了一個蔣欽,最多讓她慌神一段時間。
只要后期著手應付,悄無聲息抹殺掉寧軒轅,算不了什么大事。
何況,她背后站著紅盟商會,手段,人脈,能用到的東西太多了。
可……
這個人的背景,她動用了各方手段,竟然查無可查。
而,那些十六歲之前,住在蘇杭什么地方,與之接觸的有著些什么人,都是垃圾信息,毫無用處。
“一個人,哪怕死了,但凡他曾經活過,那么就有痕跡留在世上,怎么會查不出?”蔣金楠對齊香的工作進展,表示非常不滿。
齊香無奈,再次以沉默回應蔣金楠。
寧軒轅來勢洶洶,要一家一家清算過去,齊香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摸清他的底細。
可,現在是越摸越覺得詭異。
以致于,齊香不知道該如何出手應付。
而,蔣金楠并非那種極有耐心的人,既然齊香沒辦法獲得更多的有用訊息,那只能采取他蔣金楠的方式了。
殺之而后快。
“欽兒下葬后,我要他死。”蔣金楠一錘定音道。
齊香猶豫,“這么武斷動手,會不會有后續麻煩?”
她一直選擇靜觀其變,不急著動手。
就怕寧軒轅背后有大勢力支撐,一旦捅破,局勢將會愈演愈烈。
“有沒有麻煩,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蔣金楠微微閉上眼睛,“你不用再觀望了,就采取我的方式,殺之后快!”
“好吧……”
齊香選擇了妥協。
旋即,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心情輕松了下來,興許快刀斬亂麻,果斷抹殺了寧軒轅,才是最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
前一秒倍感輕松的齊香,還沒來得及繼續享受這樣良好的氛圍。
她的瞳孔,陡然間放大。
與此同時,一股寒意,從四肢綿延百骸,以致于她的身體,都似乎跟著僵硬了起來。
她無比錯愕得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又一看。
最終,驚覺毛孔悚然。
寧軒轅竟然來了!
親自登場。
他穿著一套工整的黑色西裝,外披大衣,雙手則戴上潔凈的白手套,大致抬頭看了兩眼,遠在數百米之外的靈堂。
就這么,雙手負后,步步登階。
他儀表堂堂,眸光深邃。
他,頂天立地,身材巍峨,隱隱有沖霄氣勢,氤氳而生。
同時,有一人,為其撐傘,相伴共行。
再轉過頭來,縱觀一整個肅穆現場。
寧軒轅的出現,其實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動,畢竟,今天來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太多了。
但,齊香不一樣。
她對那張臉,太熟悉了。
“他,他來了。”
名貫蘇杭的絕色美人,罕見得身心發抖,神情麻木。
這個周子揚的昔年好友。
實在太囂張跋扈了。
今天,如此場合,竟然親自過來吊唁?!
蔣金楠原本一無所知,待齊香連續重復了幾個他,終于明白過來了。
他猛然轉頭,犀利得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寧軒轅。
寧軒轅心有所感,下意識抬眉尋找。
最終,與蔣金楠相隔數百層臺階,兩兩對視,猶如豺狼,遭遇虎豹。
“蔣先生這是怎么了?”
“別多話,貌似有人要來砸場子。”
眾人,“……”
誰他媽吃飽了撐的,敢跑來砸蔣家的場子?
這之后。
一道又一道目光,躍過綽綽人影,審視向寧軒轅,同時,負責維護秩序的數百位保安,聞風而動。
寧軒轅抬頭。
繼續登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