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因為冷啊。”
七代巫放開戰士的手,回身就抓住身邊的隊長。
“就是因為冷啊,冷了我們就去熱的地方,熱了怎么辦,熱了去哪里?”
他瞪大雙眼望著小隊長問道。
七代巫平日里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從他還是日圖騰巫的時候,他就這個樣子。
倒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至少他小時候還是很活潑的,這個轉變,是從迎接圖騰火回部落,得知月圖騰部背叛的消息后才開始的。
從那之后,他就越來越沉默了。
他雖然沉默寡言,但為人卻很和藹,并不因為自己的地位而冷著臉,無論對誰,他都帶著一張笑臉,沉默寡言的笑臉。
不失禮貌,卻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哪怕他成為七代巫,這樣的性格也從未改變,這樣激動的情況,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隊長被他瘋狂的表情嚇得愣住了,這時候還是那個烤火的戰士幫他解圍了。
“熱了就去涼快的地方?”
他小聲的,帶著一點不確定的問道。
“對啊,冷了就去烤火,熱了就去涼快,冷與熱,陰與陽……冷與熱……陰與陽……”
七代巫轉身就走,踢倒了地上的肉湯也不管不顧,跌跌撞撞的走向圖騰所在的洞穴方向。
“這件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隊長下了命令,轉身跟著七代巫走了。
他怕七代巫這個狀態,再出什么問題。
留在原地的一眾戰士愣了好一陣,那個烤火的戰士還在懷疑,怎么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答對了。
而第一個被問到的戰士則不停的捂著心口,按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剛剛那個情況,他是真嚇壞了。
就在他剛剛平復心緒的瞬間,身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你罵誰野人?”
隨著這聲怒吼,他被烤火戰士撲倒在地,一頓暴打。
不管這些戰士在篝火旁邊如何互相折磨,七代巫已經來到圖騰石所在的樹洞前,口中念念叨叨的望向眼前閃爍著火光的圖騰石。
“冷了熱,熱了冷,陰了陽,陽了陰……”
他這樣念念叨叨,整個人仿佛都魔障了,隊長在旁邊守護著,這一守就是一夜。
天漸明,太陽從東方升起,射透禿枝寡葉的古樹,打在七代巫的右側臉頰上。
他的面容上帶著疲倦,可一雙眼睛卻隨著太陽高高升起而越見明亮。
“悟不出來,就去感受。”
中午時分,他終于開口,不顧肚子的饑餓,讓戰士們砍來柴火,在他四周點燃。
這種事情,隊長已經不敢擅自做主了,一不小心把七代巫燒死在里面,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勸住七代巫后,隊長上報給五百人首領,五百人上報給六代首領,等六代首領來的時候,七代巫正在喝肉湯。
他瘋癲的模樣已經好了不少,但看人依舊直勾勾的,身形有些佝僂,面容也有些憔悴,只是一雙眼睛,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放光。
“巫,您沒事吧?”
聽了稟報的六代首領上前詢問,眼中帶著擔心。
“沒事,我很好,讓這些些戰士在我身邊點一圈火,我要感受一下。”
七代巫平和中帶著焦急的說道。
六代首領覺得這樣有點荒唐,容易燒傷七代巫,開口又要勸說。
“巫的事情,你不懂。”
七代巫的語氣很溫柔,但內容卻不容辯駁,一下堵住了六代首領的嘴巴。
若是第五玄見到這一幕,一定會哈哈大笑,因為火部落的巫最大的本事,就是懟人,而且專懟首領。
七代巫已經得到火部落巫的真傳,把六代首領懟的無話可說。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只能守護了,六代首領親自上前,為七代巫擺上一圈篝火。
“點。”
最后由六代首領下令,點燃圍著六代巫的一圈篝火。
火焰緩緩燃起,六代巫盤膝坐在中間,緩緩閉上雙眼,開始感受周圍的熱度。
他的身體本被北風吹得冰冷,這會周圍篝火點燃,身體也慢慢的變熱,最后甚至感覺像是被灼燒了一般。
“不行,陽極可以,但我非陰魚眼。”
隨著身體越來越熱,七代巫皺眉思索。
“向我身上澆灌冷水,快。”
七代巫向六代首領說道。
六代首領眼角抽搐了一下,這樣大冷天,又是火烤又是水澆的,真的不會出事么?
“快點。”
感受到身體越來越熱,七代巫開口催促。
“澆。”
六代首領一咬牙,應承下來。
五百人首領親自取來水,這個時候的水都是冰水混合物,涼的很,他猶豫的望向六代首領。
“澆。”
不等六代首領表態,七代巫已經開口催促起來。
“嘩啦啦……”
一桶水從頭澆到腳,熱極而冷,七代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但他沒時間感受痛苦,立刻閉上雙眼,體會熱遇冷的交換。
周圍還是很熱,但他已經冰涼,不會被熱浪烤的難受。
“陽極陰魚眼,我感受起來還是差了一點,那如果換成陰極陽魚眼呢?”
心中思索著,六代巫緩緩抬頭望天。
此時天地冷冽,不就是最好的陰極眼么,他只需要把自身烤的炙熱便好。
緩緩等待身體上的冷氣被烤掉,炙熱氣息前后左右洶涌而來,他靜靜忍受著。
外面的人看的膽戰心驚,許多人猜測巫是不是要把自己燒死,來一次祭祀火圖騰。
這個時代是存在人祭的,很多小部落更是喜歡如此。
炙熱的火焰灼燒著他的肌膚,他卻只是靜靜的忍受痛苦,直至皮膚通紅,臉上出現燙傷的水泡。
“巫,停下來吧。”
六代首領忍不住呼喊。
七代巫回頭望了他一眼,此時他覺得自己的皮膚像是著了火一般,但他依舊靜靜忍耐著。
痛苦,有時候真的只是最簡單的疼痛,當一個人經歷的足夠多,信仰足夠濃,皮肉上的痛苦于他而言,也只是表象。
隔著火焰,六代首領與七代巫對視,他能從后者的眼中,看到深入骨髓的執念。
六代首領漸漸的沉默下來,他不再說話,只是眼中的擔心,不曾有一份的退卻。
他明白,七代巫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圖騰,為了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