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期向南走總是順風的,向北走總是艱難的。
一路順風順水的回到艮鎮,提前把黑水壇子埋藏在外面,凓一身輕松的回到自己家中。
這一趟出去大賺特賺,白得了一壇子黑水不說,還見到了霸下和火神,想想凓的心里就激動的火熱。
曾經厭煩的低矮、狹小的房屋看起來都順眼多了。
小心翼翼的從角落的箱子里找出一塊散發著一絲圖騰力量的獸皮,這是一塊四角羊的皮,上面還殘留著一些力量。
這種羊皮,是最昂貴的書寫材料,用圖騰力量在上面留下的文字經久不衰,而且能寫非常非常多的文字。
打開四腳羊皮,上面已經有了很多文字,都是記錄他生平的,勵志成為大巫的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將足夠光輝,于是他頗為自戀的記錄下來。
右手掌中散發圖騰之力——在做不到將圖騰之力凝聚于一指前他只能這么做——把圖騰力量小心的落在四腳羊皮上,他開始書寫這一次的經歷。
事無巨細,他把一切都記錄下來。
一邊寫,一邊想著將來把這個投給傳貘圖騰圣殿,六十年后解封,人們看到一代大巫是如何從艱難困苦中走出來的,想想就興奮啊。
一晚上奮筆疾書,第二天的凓都不覺得疲憊,穿上麻衣背起木箱去上學,腳步相當輕快。
來到學院內開始上課,今天是課長①的課程,講述的是野外獨自生存法則。
凓聽得相當認真,有過野外生存經驗的他,也覺得受益匪淺。
下了課,小胖子正要邀請他離開,卻看到課長走過來,連忙給凓使眼色。
“這幾天怎么沒來上課?”
課長的聲音從后面響起。
凓轉過身,先是恭敬行禮,隨后乖巧道:“家里有些事情耽誤了。”
課長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提醒他注意學業。
“你干什么去了?”
小胖子等課長離開,才小聲問道。
“去找黑水。”
對自己的朋友,凓沒什么好隱瞞的。
“找到了?”
小胖子好奇的問道。
他這個年齡,正是叛逆期,恨不得沖出部落走向世界,可家里管得嚴,別說沖出部落了,火都都沒出去過幾次。
“恩。”
得到肯定回答,小胖子相當興奮。
他家世不凡,知道如今弄黑水的難度,真沒想到自己朋友居然有這樣的手段,他本來還想偷偷幫朋友把學費交了呢,幸虧沒這么做。
凓心中的傲慢,小胖堆又如何不知道,如果背著他幫他把錢交了,或許凓不會說什么,但心中一定是責怪的。
如今他能自己解決麻煩,小胖子也為朋友高興。
“請我吃肉?”
凓挑著眉頭說道。
“必須的。”
小胖堆知道,吃肉是借口,凓給他講故事才是真的。
每一次凓經歷了不凡的事情,都會講給他,他就像是跟著凓的故事闖蕩了一次世界一般。
只是這一次的故事,小胖實在是太驚訝了。
“霸下大人有多大?”
小胖堆在自己的房間中張開雙臂。
“這么大?”
他努力把胳膊再擴大一點。
“還是這么大?”
凓搖搖頭,努力的咽下口中的肉:“像小山一樣大,一雙海藍色眼睛像是火炬一樣炯炯有神,如傳說中一般有海藍色神力。”
“東海之神?統治著東海海域?”
這是最近流傳出來的傳說,說霸下是東海之神,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
凓想了一下,搖搖頭:“感覺不像,反而像個酒鬼,酷愛黑水。”
想到這些,他又笑起來。
小胖子沒有親見過一切,不能具體想象出那場面。
“明日是誰上課?”
凓開口問道。
“燦師兄。”
小胖子想了想說道。
凓的眼睛一轉,問道:“守東城門的燦師兄?”
小胖子點點頭,凓又挑了幾塊肥碩的烤肉,囫圇吞棗的吃了下去,便急急忙忙的起身告辭。
出了小胖子家,他直奔東城門,在東城門前踱步了好一陣,直到看到一個佩戴紅銅石刀的戰士走過城門,他才裝作剛好要出門的樣子迎過去。
“燦師兄,明天的課,你給我們講什么?”
凓主動上前,開口問道。
被喚作燦師兄的戰士一愣,周邊的守城巡警也都望過來,眼中帶著好奇。
“我是五班的凓。”
凓大聲的提醒道。
燦師兄恍然,臉上的嚴肅消失不見,帶上了笑容。
“講圖騰之力的深入使用,是石大人的技巧哦。”
凓的臉上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真的是石大人的技巧么?”
他的聲音很大,旁邊的巡警都聽得到,羨慕的望著他。
“是的,你要好好聽,很有用的,這可是當初石大人給我們上課講的。”
凓用力的點點頭:“我會好好學習的,將來出來也像燦師兄一樣,做一個守城巡警官。”
燦師兄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又問他出城干什么。
“我是東海城人,住在艮鎮,父母來看我,我回艮鎮看看父母。”
他特意把事情說的詳細,聲音又大,旁邊不少望著他的巡警都不經意的記在心中。
“哦,那快去吧,一會天黑了風雪更大。”
燦師兄好意的提醒道。
凓用力的點點頭,感謝后作別離開。
出了東城門,凓便向著艮鎮走去,路上還特意看了一眼自己埋藏黑水的地方,確認沒有問題后才高興的回到艮鎮。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但凓卻沒有立刻睡去,而是從柜子中翻出一個邊角破損嚴重的獸皮卷。
打開獸皮卷,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最上方一排簡體字因為寫的較大尚能清晰的看到:雄鹿圖騰賜靈巫技能簡要卷。
這是一本雄鹿部落推行賜靈巫的時候留下來的獸皮卷,上面的文字歪歪斜斜,很多地方還有涂改。
“父親,我一定會成為大巫的,一定。”
凓說完,又把獸皮卷小心翼翼的卷起來,珍而重之的放入木箱底部,這才回到自己的毯子上睡去。
月光透過縫隙照射進屋里,在他臉上印下一道橫線。
那橫線中,有晶瑩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從凓的眼角滑落在獸皮毯上,打濕了幾根獸毛。
北風呼嘯著從艮鎮上方吹過,冰冷的夜里,不知道又多少人在寒冷中哭泣。
如果是二十年前,火部落聯盟的人還不會這么脆弱,那個時候生生死死,族人早已習以為常,大家不會特別的想念誰,也不會特意的忘記誰。
而如今,隨著一個又一個小家庭的組成,長久的相處,夫妻、父子、兄弟,這樣的情感變得越來越濃烈,對逝者的思念,漸漸的深埋人們心底。
族人的壽命,已經延長到最后一個忘記他的人心中。
第二天,凓早早的起來,收拾好東西,簡單的吃了黃粟,喝了熱水,便起身出門。
出艮鎮的時候,他的木箱被搜查,里面有兩個空罐子。
“這個干什么?”
巡警疑惑的問道。
“朋友說給我帶點肉,不知道他能帶多少,就拿了兩個壇子。”
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借口,生活在艮鎮的人很少吃肉,排在凓身后的人都羨慕的望著他。
“好好在道場學習,就像八代巫說的,未來都是你們這些少年的。”
那巡警鼓勵他一句,便放行了。
凓感謝后離開,走出艮鎮,便轉向來到自己埋藏黑水的地方,把一壇黑水對成兩壇,又仔細的處理了黑水的味道,才再次上路。
艮鎮距離火都不遠,凓故意拖延速度,直到上課要遲到了才到達火都。
更準確的說,是火都東門。
背著木箱,凓擺出一副行路匆匆的樣子準備進城門,不出意外的被攔住。
“木箱打開,檢查。”
巡警冷漠又嚴厲的說道。
凓雙手持著綁著木箱的藤條,動作利索的拿下來。
“麻煩快一點,今天有燦師兄的課程,我遲到了。”
他擺出一副焦急的樣子,低著頭伸手準備打開木箱。
“哦,你是昨天的那個少年,快進去吧,燦長官已經去上課了。”
這巡警恍然想起這個少年,還記得他是去見父母了,心里想著是因為這件事才耽誤的時間吧。
凓低著的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正在打開木箱的右手頓了一下,隨后便蓋上已經開了一條縫的木箱。
“謝謝,燦師兄的課如果遲到,會被處罰的。”
他抬起頭,臉上掛著學子般陽光的笑容。
“燦長官一向很嚴厲的。”
那巡警理解的笑了笑,隨后擺手讓他快去。
凓把木箱背在身上,感謝后便急沖沖的走向城內。
就在他即將入城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等一等。”
這聲音非常緩慢而威嚴,凓的眼睛瞪了一下,腳步卻不停,假作沒聽見的繼續向前。
“那個道場學徒,等一等,你身上有黑水的味道。”
身后的聲音響起,點明了凓的身份,道破了凓的秘密。
凓站住腳,眉頭皺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后轉過身,臉上掛著笑容。
“是叫我么?”
他假裝疑惑的問道。
①課長:類似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