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通知火神，石首領不行這個消息已經過去一個月了，火神還在全速往西安城趕來，石卻越來越衰弱了。
他的眼睛經常迷離，口中會呢喃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意識也會突然的模糊。
凓和炬長期守護在他身邊，一邊照顧他，一邊鼓勵他堅持下來。
火神說過，他不能睡去，否則靈魂會被魂部落拘走。
西城根處，魂部落的濃霧已經聚集在這里，可能正在等著石的死亡吧。
每天，都會有一個老者從那里面走出來，向著城頭張望幾眼。
凓還看到過伽倪墨得斯從天上一閃而過的身影，可能他也在期盼著石走向生命的盡頭。
“翼，翼在么？”
模模糊糊的聲音從石的口中傳來，凓疑惑的望向炬，他不知道翼是誰。
“是龍部落首領，以前也是火部落人，跟首領一起長大的。”
炬解釋著，卻不知道如何回答石。
翼早已不在，石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否則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啪。”
石的手有力的抓住凓的手，他用力把凓拉倒身前。
凓本能的反抗，但不等力量爆發出來便被石憑借身體本能把他的力量壓制回去。
“翼啊，我嫉妒你啊，你是天之驕子，從六代巫手里搶肉干，那塊肉干，本來我能搶到的，本來我能搶到的……”
他不斷的呢喃著，重復著。
一黑、一綠的眼睛透著邪異的光芒望向凓。
“老師，我不是翼，我是……”
“你不是翼，你是六代…六代首領，你是六代首領。”
石的雙眼閃爍出仇視的光芒，刺的凓的雙眼劇痛。
“為什么，為什么圖騰都允許我控制圖騰力量，你不允許，為什么，說，你是不是嫉妒我，是不是嫉妒我？”
凓覺得自己的手要被老師捏碎了，痛苦的他差點忍不住哀嚎出來。
“老師，是我啊，老師，我是凓，凓。”
石手上的力氣輕了一些，他的眼中滿是迷茫，雙眼中的光芒也不再那么耀眼。
“是凓么？哦，是凓啊，我還以為是……以為是誰來著？”
雙眼中的光芒徹底的內斂，石的臉上全是迷茫。
“我還以為是瑩呢，你沒死，哈哈，你沒死啊，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在一起吧，我保護你，你就不會死了。”
石的手上又開始增加力道，凓的臉上透出痛苦的表情，望向炬。
這個瑩，又是誰？
“老師喜歡的一個女戰士，好像死在從沙漠東遷的路上了，我知道的也不多，老師很少講這些事情。”
“死了么？”
石的雙眼突然充滿悲痛，他的嘴唇顫動，眼中含淚。
這個能把身體控制到至極的男人，在他生命的盡頭，也終于把控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他在抽泣，開始聲音很小，后來聲音很大。
有淚水從一黑一綠的雙眼中流下來，哭聲越來越小，最后只剩下抽搐和眼淚，沒了哭泣的聲音。
“我現在有力量了，我能保護你了，千軍萬馬也不怕，千軍萬馬都不怕……”
他模糊的呢喃著，頭顱靠著城墻左右搖擺，眼中滿是迷離和淚水。
“我那時候怎么沒有力量啊，我那時候怎么就沒有力量啊。”
淚水瓢潑，順著石昂起的頭顱劃過斑白的鬢角，染進頭發里，流入城墻中。
“老師，老師您醒醒，火神還沒有回來，您還不能死，不能死啊。”
凓顫粟著，他害怕了，從出生至今，哪怕有人通知他父母死去的那天，他也只是默默的傷心，沒有太多害怕的情緒。
但此時此刻他害怕了，怕老師死去，怕老師的靈魂不能回歸火神的懷抱。
“凓啊，你怎么哭了。”
石的聲音中沒了顫抖，他疑惑的望著凓，雙眼清明了一些。
“老師你沒事，你沒事就好。”
凓高興的說道，用力的拉住老師的手。
“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被六代首領關著么，哼，他不知道，即便方寸之地，我也能修煉，我修煉的是心，不是力。”
石自傲的說著，目光向前一望，正見到突兀出現在空中的伽倪墨得斯。
“那個人……我好想認識。”
他伸出手，指著遠處的伽倪墨得斯說道。
伽倪墨得斯以為石要死了，正要出來看熱鬧，被他一指，嚇得轉身化作一道金光，遠遁千里。
“咦？是金色蝴蝶么？瑩說她見過金色的蝴蝶，我還不信，還怪她騙我，真不該，真不該。”
石搖搖頭，又開始胡言亂語。
炬的心智比凓要成熟的多，知道老師進入彌留之際，記憶已經混亂。
按道理說，強大的戰士意志都是堅韌的，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至少歷代首領都沒有這樣過。
但石這個火部落最強大的戰士，卻在彌留之際如普通老人一般，迷糊了，其中原因，炬略作猜想，就知道了。
是石受到的苦難太多，痛苦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徹底擊潰了他，讓他如普通老者一般，處于記憶風暴之中。
“老師……”
炬輕聲呢喃，眼中滿是悲傷。
他沒有落淚，因為他的意志堅定，如同自己的老師一樣。
他只是把紅銅長棍放在雙腿之上，盤膝望著自己的老師，悲傷的望著自己的老師。
“對不起，我沒有圖騰力量，不敢跟你說我喜歡你，對不起……”
石又陷入關于瑩的回憶之中，這個他一生忘不掉的女人。
“老師……”
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抱住石的胳膊，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誰欺負你了？誰欺負你了？”
石被凓的哭聲驚擾到，從回憶中醒來，隨后他的面孔劇烈的扭曲起來。
“疼……疼啊，真疼啊……讓我死吧，我不想這么疼……我在哪，怎么這么疼？”
石在驚叫，他身上的黑綠色力量在顫抖，在混亂，他好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老頭子，兩個力量撞在一起，非要爆炸不可，你想炸死你的兩個徒弟么？”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灼，他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對石說道。
石的眼睛一亮，變得清明了幾分，他看到灼，看到這個老伙計走了過來。
“是灼啊，你還沒死么？”
石問道。
“你還沒死，我憑什么要死。”
灼說道。
“呵呵，也是，我要走到你前面了。”
石好像徹底清醒過來，生死力量徹底穩定住，他伸手摸了摸還在哭泣的凓。
“要堅強啊，你是八代首領，是火部落的支柱，你軟弱一分，火部落就軟弱十分啊。”
凓忍住哭泣，用力的點點頭，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炬啊，你要照顧好師弟，他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你要幫他一把，明白么？”
石望向炬問道。
“明白的，老師。”
炬點點頭說道。
石對著他一笑，眼中滿是贊許。
或者這才是他更看重的繼承者吧，無論是意志還是心性，都是他心中認可的，只可惜……命運總是弄人的。
“老師，除了這件事，還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炬向前挪動了一下問道。
“控制圖騰力量這條路，還是要走下去的，雖然會縮短戰士的壽命，但可能有其他辦法解決，你要嘗試，不要讓這條路斷了，好不好？”
最后一句好不好，帶著祈求的語氣。
讓自己的弟子不放棄自己的武道，以生命為代價，他覺得有點心虧，所以祈求著說出這句話。
“我會的，老師，您不說，我也會繼承您的道。”
炬用力的點頭說道。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道場就交給你了。”
石說完，目光望向凓，伸手擦干他臉上的淚水。
“首領很好當的，親近的要給他威嚴，不聽話的要給他兇戾，忠誠的要多賞賜，涼薄的多給規矩，要一碗水端平，但對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相處之道。”
凓不停的點頭，石也不知道他記下多少。
“有不明白的就問炘，她很聰明，從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看的出來她會幫你的，就像瑩幫我一樣，要珍惜。”
說道要珍惜的時候，石的眼中帶著一點遺憾。
“老師，你別說了。”
凓哭泣著阻止老師說下去，老師的話，太讓他心疼了。
“不說了，不說了。”
石擺擺手，微笑著向城池下一指。
“說不了了，他來了。”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便見到了那個經常出現的老人，他正微笑的向城墻上望過來。
“按照我跟火圖騰的約定，他會把火部落首領的靈魂給我，我來取他的靈魂了。”
老人微笑著說道，目光直直的盯著石，眼中滿是期盼。
“我不會把老師給你的。”
凓站起來，憤怒的向著城下吼道。
“圖騰的事情，你不懂，答應的，就一定要給，你們阻止不了的。”
老人依舊一臉微笑的回應，一點也不生氣。
“不不不，火神不會……”
凓回頭，卻看到自己老師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扭頭望向炬，卻見炬眼中滿是悲傷，又看向灼，卻見灼也閉上雙眼，安詳的坐在石的旁邊。
兩個老人，并排靠在一起，就這樣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火部落的上將軍灼，死了。
火部落的第七代首領，戰力無雙的首領石，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