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巡邏船靠在了碼頭,幾個士卒咋咋呼呼的從船上抬了一個人下來,這大樹和碼頭離得不遠,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人血跡斑斑。
“我去看看!”朱文英給馬度說了一聲,就大步的走過去,上前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怎么回事?”
士卒拱手回道:“回都尉(注1),這人是小的巡邏時從一個小船上發現的。”說著還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個小牌牌遞給朱文英,“這是在他身上發現的。”
見了那小牌牌朱文英臉色頓時一變,把那個小牌牌握在手里,“沒有發現信件之類的。”
士卒搖搖頭,“沒有,小的搜的仔細。就是怕有遺漏,連他的船也帶過來了。”
朱文英點點頭,把那個小牌牌還給士卒,“把人送去大都督府,多叫幾個人把船一起送過去。”他又跑回來對馬度道:“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待會兒再回去。”
馬度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朱文英猶豫了一下,“暫時不用,你先回吧。”
“那好,我先回去了。老人家,老……人哩”馬度轉過身去那老頭和男孩已經沒了蹤影。
張五六指了指從湖邊駛出的小船,“喏,在那邊呢。”、
“我擦,這老頭竟然跑了,還把船劃走了,五六你怎么不攔著。”
張五六很無辜的攤了攤手,“您沒說不讓他走,之前您還把船許給人家了,小的怎么攔呀。”
平常莽撞無知的二貨說的還挺有道理,不過馬度還沒有跟老頭說住址,估計那板藥老頭吃不完,也回不到他這里了。
“小馬哥,今天晚上咱們怎么吃?”二貨還很沒眼色的問,屁股上立刻挨了老劉一腳,“喊先生,沒規矩。”
張五六揉著屁股,訕訕的道:“是他讓我這么喊的。”
“不吃了!老子不開心!”馬度收拾了急救箱就往城里走。
“吃吧,吃了飯就開心了。小的請您吃炒米粉,老劉揍我不請他,走吧。”
被張五六連拉帶拽的進了個小館子,老劉顯然把張五六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厚著臉皮一起坐下,大著嗓門喊伙計上酒上菜。
張五六第一次因為酒足飯飽而傷心,馬度和老劉兩個把他不多的積蓄給吃光了,那是幫馬度燒洗澡水攢下來的工錢。
于是他發誓要給馬度燒更多的洗澡水,在把澡盆倒滿之后,搓著手指對馬度道:“小的今天給您多燒了一桶,承惠五文。”毛巾搭肩頭,很是有點酒樓伙計的樣子。
馬度一邊脫衣服一邊道:“好,零錢的袋子就在你哪兒,自己去拿。”
“好嘞!”張五六應了一聲,歡天喜地的去了。
“二貨就是二貨,耍起小聰明也用不到點上,要是幫我搓搓背,說不準還有十文的工錢。”馬度跨進澡盆里,多燒出來的那桶水嘩嘩的溢了出來。
洗到一半,朱文英急吼吼的沖了進來,“怎么又在洗澡,昨天不是剛洗過嗎。快跟我走,有急事。”
看他滿臉的著急,馬度只好胡亂的穿了衣服,出了浴室的時候,朱文英已經拎著他的急救箱等在外面。
“怎么?有人受傷了。”
朱文英點點頭,“就是傍晚在碼頭看見的那個,找了幾個大夫都沒有辦法。我這才向大都督推薦了你。趕緊得走吧。”
馬度整整身上的衣服,抱怨道:“當時就讓我醫治,不就好了嗎,也用不著這會兒把我從澡盆里拉出來,我可給了張五六五文的工錢呢。”
朱文英拉著馬度邊走邊說,“不讓你醫治也是為你好。”
“還不是找到我頭上。”
“這不是沒有辦法了嗎,待會兒你可得給我長長臉,別被他們小瞧了。”
大都督府和馬度住的小院,只隔了一條街,走了幾步路便到了大都督府的后門。
不過這大都督府太大,七扭八拐的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
月亮門處有兩個親兵守著,朱文英亮了亮腰牌,這才放他倆進去。
院子里放著一艘船,已經被拆得的七零八落,兩人剛一進屋就聽見里間傳來一聲暴喝,“都兩個時辰了還沒醒,也敢自稱名醫,給我拉出去砍了。”
接著就見兩個親兵拉著一個中年人從里間出來,那中年人被拖在地上大聲的呼喊著,“小的專治婦科,不懂得金創,大都督饒命啊!大都督饒命啊!”
馬度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身邊的朱文英,“你確實不是在害我,治不好就要砍人腦袋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屋內傳來一聲冷笑,“他治不好本都督的病人,耽擱了本都督的大事,砍了他都是輕的。你要是能治的好,饒他一命也無妨。”
一個身穿錦袍的黑臉漢子從里間走了出來,這人馬度見過,就是第一次見馬大腳的時候守在門口的那人,只是當時沒有想到他就是朱文正。
馬度同樣冷笑一聲,“蒙大都督厚賜,一直無緣拜會,今日得見,在此謝過了,至于能不能治得好,還得先看看再說。”
“那就請吧!”朱文正身子一讓,伸手往里面一指。馬度提著急救箱大搖大擺的進了里間,站著的還有一人,是那天和朱文英一起替馬大腳守門的瘦高青年。
在洪都城里,能入得朱文正另眼相待的也就只有鄧愈了,馬度沖他點點頭,鄧愈微笑回應,把目光看向床上。
那里躺著一個年輕的漢子,一道刀痕從肩頭劃到胸腹,傷口已經發炎化膿,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生了蛆蟲,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看得馬度直犯惡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劃破腹膜,有的救。
看他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下,不用體溫計也能估摸出快有四十度了。又量了量他的血壓,雖然有點低,但是還在正常范圍之內。
馬度長出一口氣,這人應該是持續高燒外加奔波勞累,這才昏迷的。
“有喂過什么食物或者藥物?”馬度轉頭問道。
朱文正道:“先是來了兩個軍中醫匠,說是救不了就被我砍了。后來又請了外面的那個郎中,還是洪都城的名醫,給灌了一碗湯藥,快兩個時辰也沒什么動靜。”
我擦!馬度狠狠的吸了一口涼氣,原以為是朱文正給他的下馬威呢,沒有想到這家伙竟然真的砍人了,心狠手黑頗有乃叔的風采,以后還是離他遠些。
“這是小人開的方子,都是些清熱解毒的藥常見藥材,患者昏迷不醒真的不關小人的事情。”婦科圣手哆哆嗦嗦的遞上來自己開的藥方,胯間有一大片的水漬,顯然是早就嚇尿了。
雖然學的是西醫,一點中醫常識還是有的,上面確實都是些清熱解毒常見的藥材,金銀花、板藍根、蒲公英之類的,吃不死人但要是救命也甭想,看來這哥們兒確實只適合干婦科。
馬度點點頭,“確實不關你事。”
中年郎中大喜,跪求道:“大都督你也聽見了,不關小人的事,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朱文正大手一揮,“送他去傷兵營吧,剛砍了兩個,就拿他頂上。”又不耐煩的問馬度,“到底能不能救,有幾成把握!”
馬度點點頭,“當然能,八九成把握吧。”
朱文正面上一喜,“可敢立軍令狀?”
“不敢!”馬度斬釘截鐵的回答。
真不要臉!馬度隱約聽到屋內三人內心的鄙夷。
注1 朱文英現在應該是任帳前都尉,守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