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子從柴門稀疏的門縫向外望去,只見那伙人就站在錯對門的位置和吳老伯說話。
主事的似乎是個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臉上一直帶著笑。一開始吳老伯還要給他下跪,就被他攙扶了起來。
他也是個官嗎?看起來不像,太年輕了,聽說官老爺都是虎著一張臉,更不可能拉著吳老伯的臟手跟他說笑,要知道吳老伯除了給人打更,還給城里的富戶倒馬桶哩。
說了沒有幾句,吳老伯就作勢請那些人進屋,讓貓子驚訝的是他們竟然進去了,似乎連吳老伯自己都非常意外。
因為街坊都說他家有一股屎臭味兒和魚臭味,因為他的兒子狗子在腌貨行里當伙計。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平常有親友來訪,吳老伯也是在客棧里招待。
可這些人竟然進去了,還在里面呆了好大一會兒,出來的時候那個一直傻笑的年輕士兵背著的袋子不見了,吳老伯的眼圈紅紅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貓子覺得沒有什么好事。
“糊了!什么東西糊了!”那個看著挺傻的士兵突然咋呼起來,緊接著就沖向貓子家的灶臺。
不能讓他搶我家的鍋!貓子也顧不得害怕了,拉開柴門沖了出去,張開手臂護在灶臺前面。
吳老伯指著貓子對馬度說,“這就是貓子,就是這小子告訴我張家出事了,還見到了劫走張家母女的人,別看他年齡小機靈著呢。“
“貓子過來!貓子過來!”吳老伯勾著手叫貓子過去。
“吳伯,我不能過去,這個人要搶我的鍋!”貓子低著頭,眼睛卻直勾勾的望著張五六。
張五六哈哈大笑,“誰要你們家的鍋,都破了連一瓢水都裝不下,再敢冤枉我小心我收拾你!”說著還在貓子的腦瓜上彈了個腦瓜蹦,貓子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惡狠狠的盯著張五六。
“五六忘了我給你交代的群眾紀律了嗎?趕緊的再去拿一袋子糧食。“馬度虎著臉訓了他一句,張五六吐了吐舌頭,就去巷子口的推車上去拿糧食。
“你是貓子,就是你發現的張家母女失蹤的事情。多虧你讓吳老伯及時的報案,讓我們抓到陳友諒的屬下。我是代表吳國公來看望你,感謝你的。“馬度習慣的性的伸出了手,而對方顯然沒有這個習慣,瞪大了眼睛問:”吳國公是誰,為什么要來看我?“
話剛說腦袋上就挨了一下,這次揍他的是吳老頭,“吳國公當然是咱們的親人,你是黃花大姑娘還不讓看了!“又笑著對馬度道:”小孩子不識個好歹,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貓子郁悶極了,吳國公跟你都姓吳,我又不姓吳,咋成我親戚了。見吳老伯要去開他的房門,貓子再次攔住,“我娘生病了,不好見人。”
“你娘生病了,咋不跟我說,這么干熬著可不行!”
“我娘說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吳大娘的病都還沒錢治哩。”
這小屁孩還真不懂事,馬度分明的看見吳老頭臉上微微一紅,也是個熱心人哪,就是能力有限。
吳老頭見馬度看他就解釋道:“十歲那年他爹就沒了,一個女人帶著半大孩子也不容易,能幫襯就幫襯一下,可惜咱老吳就這么大本事,救不了自己也幫不了別人。”說著說著眼圈子就紅了,“貓子你娘生病了,那就應該讓他們進去了。這個是玉春堂的許掌柜,能幫你娘看病哩!剛才在我家還給狗子娘開了方子!”
“當真!”貓子滿臉激動,可轉眼又變得失落,“是鳳來樓旁邊的玉春堂嗎,前幾天我帶俺娘去哩,剛一進門就給攆出來了,就算開了方子也沒錢抓藥。”
馬度看看許大亮,他的醫術不好說,倒挺會做生意的,把婦科醫院開在妓院旁邊,確實挺有眼光的,不過這藥店的名字取得也這么騷情就不好了吧,也不怕嫖客進錯了門。
朱文英揉揉酸澀的眼睛,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許大亮“只是讓這奸商給你開方子,你的藥可以到大都督府拿,大都督是吳國公的親侄子,可以吃到你娘的病好為止。”
“真的!謝謝吳國公,謝謝吳國公!”貓子撲通一下給朱文英跪了。朱文英把小孩子攙起來,拿了個小本本記錄貓子的家庭情況,寫了兩份,其中一份蓋了章交給貓子,“不用跪我,我不是吳國公,吳國公在應天呢。這個拿好了,可以到大都督府領藥,要是家里沒米了也可以去領米。”
“嗯。”貓子抿著嘴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家里有生病的婦人不方便進,只讓許大亮跟著貓子一起進去瞧病,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許大亮下了“飲食不善,熱邪入體”的結論,拿了筆墨開了方子,又讓朱文英蓋了章,這才交給貓子。
“五六,叫你拿個米怎么還沒來,咱們要走了。”
“來了,來了!”張五六扛著一小袋子米,手里還拿著一塊豬肉和一把綠油油的薺菜,“小的想給這小子拿點肉和菜,割肉的刀子找不見放什么地方了。”
東西一股腦兒的塞到貓子的懷里,似乎很沉重,害的貓子打了個趔趄。老劉在張五六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你這給了多少斤米,害的小娃子差點摔倒。”
“一斗就一斗(注1)。”張五六笑呵呵的伸出一個手指頭,朝著貓子擠了擠眼睛。貓子卻能掂量的出來,這一袋子米不下四十斤。
“咱們走吧,去下一家。吳伯您人頭熟,看看誰家有困難的,麻煩您給帶帶路。”
“這算什么,老漢閑著也是閑著,能給吳國公出把力,心里頭高興。”
“貓子,我們走了!”那個主事的少年沖著貓子回頭一笑。
“嗯!”貓子重重的點了個頭。
“這孩子平時挺機靈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木木呆呆的。慢著些,前面有個臭水溝……”
看著一幫人離去的背影,貓子不知道為什么感覺眼睛澀澀的,那個給自己米的士兵又突然的跑了回來,從身后拿出一卷紙來“忘了,把這個最重要的東西給你。”
張五六把那一卷紙展開給貓子看,貓子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退了兩步,“這個妖人是誰!”
這正是馬度畫的宣傳畫,找手藝精湛的工匠在木板上刻出來,用油墨印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在油墨的浸染下,陳友諒的面孔越發的猙獰可怖,畫風也多了幾分的詭異。
張五六愣了一下,笑道:“沒錯,他就是個妖人。這妖人叫陳友諒,他不光惡毒而且好色,喜歡夜里跑到別人家里**女子,吃小孩的心肝,還喜歡吃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哩……”
作為宣傳人員,馬度他們只當著是一個故事,可看張五六那投入的表情和激昂的動作似乎是當真了。
“那天他使妖法弄塌了城墻,帶著好些人進了洪都城,大都督前天捉到一些,都砍了腦袋,但是還有不少漏網之魚。跟你說你們巷子的那個寡婦就是遭了他們毒手了……所以你千萬不要讓你娘出門喲,不然他就會**你娘,吃你娘的眼睛……這個畫就給你了,你要是想看更清楚的可以到街上看……”
也許只有自己信了,別人才更容易相信,張五六滔滔不絕的講述,沒有注意到貓子暗暗的握緊了小拳頭……
注1 一斗米大約是三十斤
(感謝孤風子傲,軒轅九黎煜煜2015 溪竹茶,還有書友150810182848567真的建議你改個名字,可以改的有一次修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