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撩下擺,馬度跪在馬大腳的身邊,懇切道:“其實小弟犯得錯不只是沒經過阿姐同意就與人定親,是明知阿姐不會同意還與人定親。風云網小弟先斬后奏傷了阿姐的心,阿姐要是心里頭不痛快就打我一頓。
小弟犯下的錯,應該由小弟來承擔。那宋家小jiě已經被退過一次親,若是被再退一次,怕是沒活路了。阿姐最是仁慈,定不忍心見她香消玉殞,小弟對她也是真心的喜歡,還請阿姐成全。”
馬度伏在地上突然感覺屁股上微微一疼,接著又是一下,他下意識的扭過身來,就見朱小五抱著胳膊鼓著腮幫子,氣哼哼的道:“舅舅你為什么要惹母妃生氣。母妃我已經替你教訓過舅舅了,哎呀,舅舅瞪我!”
朱小五連忙的躲到馬大腳的懷里,馬大腳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好久都沒有這么開心了,呵呵……”
馬大腳好久才停下,“阿姐在你眼前就是這么不通情達理的人嗎?說起來阿姐的出身還不如那位宋家小jiě,你好好的跟我說,阿姐怎么會不同意。”
她緩緩的起身,把馬度扶了了起來,“男兒的膝蓋金貴,可不好隨便跪。”
“長姐如母,阿姐當得起小弟一拜!”
“坐吧!”馬大腳給隨手拿了一個蒲團遞給馬度。
姐弟各自捧了一杯茶席地而坐,“聽說你被困在平江,還混到張士誠的王府里面,我這整個心都提起來了,吃不下睡不著,你說你怎么那么大的膽子。”
馬大腳肯定比二爺爺知道更多的信息,自然也會更加的揪心,幾個的月時間對她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難怪消瘦了許多。
“小弟錯了,以后再也不做讓阿姐擔心的事情了。”
“知道就好。你這孩子到了哪里都不安分,聽王爺說你還大著膽子給城外送信,嚇得我寒毛都立起來了。要是被張士誠抓到了,怎生是好,天可憐見你活著回來了。”
馬大腳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口有個冷冷的聲音道:“張士誠才舍不得殺他,我們的好阿弟和張士誠一家都親熱的很哪,張士誠被他賣了都還在幫他數銀子。”
馬度和馬大腳說話的時候老朱總是冷不丁的出現,馬度嚇得一個激靈,手里的茶盞差點沒有掉在地上。
老朱大步的走入廳中,拉過一個蒲團就跟馬度面對面的坐了,面上猶如結了一層寒霜,冷得嚇人,他盯著馬度的雙眼問道:“說!你為什么要逼死張士誠!”
一時間屋里無力為之一靜,朱小五連忙的躲到馬大腳身后,屋子里面只有馬大腳輕啜茶水的聲音,她放下茶碗,輕輕的拍著馬度的手,“阿弟,好好的跟你姐夫說。”
馬度點點頭,這個時候馬大腳不好替她分辨,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落水,馬大腳一定是最先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他裝作一副鎮定的模樣,輕輕的放下手里的茶盞,慢條斯理的起身道:“王爺這話從何談起,那張士誠是自己投繯自盡,并不是屬下逼死的。”
老朱的鼻子里面冷哼了一聲,“你為何要與張士誠單獨說話,殿中也只有你們兩個人,他要自盡你為何不攔著,你不知道他的重要性嗎?”
“屬下原本也以為張士誠挺重要的,見他的舊部勸降不成,便想親自勸降。張士誠極好臉面當著那么多人和舊部怕是拉不下臉來,屬下這才讓人都出去。”
老朱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張士誠不重要嗎!”
“正是!張士誠對王爺沒有半分的用處,屬下不攔著他赴死,那也是因為他該死!”
看馬度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是老朱疑惑了,“此話怎講?他對玄重做了什么,讓玄重如此恨他?”
“王爺不知,張士誠早就懷疑屬下的身份,只是想借我傳遞他會從盤門出逃的假消息才一直沒有殺我,屬下看破他的伎倆沒有上鉤。后來他從閶門出逃便拉我去送行,他的義子辰保說如果張士誠逃出去了則罷,如果逃不出就讓我陪葬!”
旁邊的馬大腳聞言暗暗的吸了一口冷氣,老朱則是捋著胡須,“原來那日讓你送行是為了要殺你!”
聽他的話定然是了解一些情況,只是這些細節內因不是那些檢校就能輕易打聽到的。
馬度苦笑回道:“王爺以為他與我情誼深厚舍不得我嗎?虧得那日他險些溺斃,小弟救了他一回,這才洗脫了嫌疑。”
“那你也不該因為一時之氣就讓他死了。”老朱的口氣緩了許多。
“王爺不知道,那張士誠活著也是無用,他對王爺心懷怨憤,死到臨頭還冥頑不靈對王爺口出不敬之言。屬下也是激憤,他既然要死便由得他去了。”
老朱冷笑道:“張士誠說什么?”
“屬下不敢講!”
“講!”
“不敢!”
老朱不耐煩的道:“婆婆媽媽的讓你講你就講,張士誠說的,又不是你說的,孤又不怪你。”
“說好了,王爺可不準沖屬下發火。張士誠說天照嗯嗯,不照他。”
那兩個字馬度說的含糊不清,留下空間讓老朱想象去吧,按照他多疑的性子,一定會認為那兩個字是“賊禿”,也是他最忌諱的。
同樣這句話本身也是對老朱最大的否定,就像是指著富二代的鼻子在罵,“丫的,你哪點比老子強,不就是有個好爹嗎。”
老朱臉上肌肉抽了抽,“死鴨子嘴硬!死得這般松快便宜他了,若押來應天定將他分尸喂狗!”
誰知馬大腳突然插嘴道:“妾身倒是覺得張士誠這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見馬度和老朱齊齊的看過來,馬大腳微微笑道:“難道不是老天在照應王爺嗎?王爺忘了為什么給腳下的這座城池改名叫應天了。”
老朱一愣,隨后不由得大笑,“王妃從前老是給我潑冷水,讓我戒驕戒躁,還是頭一次這么恭維我。”
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說,含義也有所差別。沒錯,老天爺就是照應俺老朱,因為俺上應天意。
這就是賢后,連恭維話都說得如此含蓄漂亮,讓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馬大腳端起茶碗來繼續的喝,“哼,王爺只揪住阿弟的小錯不放,卻忘了阿弟在平江還有大功呢。”
“是是是,玄重這次確實居功甚偉,尤其是最后那一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來的。”
“王爺過獎了,屬下畫蛇添足,城中糧食所剩無幾,徐帥早晚都要攻破的。”
老朱道:“哎,喊姐夫,這是在后宅,又不是衙門里,玄重何必這么拘謹。”
老朱剛才還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這會兒倒親熱的不行。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馬大腳還專門問了問劉王妃,聽說劉王妃最后而死,她不由得唏噓道:“倒也是個賢淑剛烈的女子!”
見氣氛和諧了,朱小五從馬大腳身后跑出來,“舅舅帶我出去玩!”
這小東西剛才還踢馬度,這會兒就讓馬度帶他出去玩,不過要是沒有他那兩腳,馬大腳這關可不容易過呢。
見馬度帶著朱小五出了門,馬大腳突然蹲身施禮道:“多謝王爺寬宏。”
“無妨,就像你說的,玄重雖有小過卻有大功。”老朱捏住馬大腳的手,“玄重倒是隨你,心善,不想看張士誠死得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