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九不嫁,硬生生的拖到宋霜過了生日,這也是馬大腳把婚期往后拖那么久的原因,臘月初六就是馬度的大喜之日,不過他還是要提前趕往平江迎親。
像這種異地嫁娶,新郎不一定要跟著過去迎親,不過為了大舅哥的面子和宋霜的感受,馬度還是選擇去。站在船頭馬度朝著岸上揮手和家人作別,他用手帕擦了擦流出來的清鼻涕,對身邊的人儐相和伴郎道:“走,咱們進船吧,外頭冷!”
儐相和伴郎是兩回事,古代的儐相和后世的伴郎很相似,是負責接引賓客和贊禮的人。至于此時的伴郎意義大不相同,找一個父母雙全的男童在婚前伴新郎同睡,這男童就是伴郎了。
伴郎不用找,馬度有現成的朱小四在。朱小四睡覺那叫一個折騰,不停的踢被子。踢自己被子也就罷了,還踢馬度的被子,他的病倒是好利索了,害的馬度不停的流鼻涕。
朱文英很忙沒有辦法給馬度當儐相,馬度不介意,他介意的是朱文英又給派來了三個不靠譜的儐相。
這三人分別是中二少年湯鼎、有些木訥的狗子和夯貨新兵常茂,若不是看在他們帶了兩百士卒過來,馬度真的要攆人了。
兩百士卒是朱文英的親兵,朱文英以沿途不靖理由派給他馬度當護衛的,還給老朱打了報告,老朱難得的通情達理,竟然批準了。
當兩百支火繩槍在狗子的命令下噼里啪啦的響起來,馬度知道他們是來做什么的了,原來是來充作一掛二百響的鞭炮。現在鞭炮這種東西在市面上已經絕跡了,就算是誰家里有也沒有人敢放,算是便宜外甥有心了。
三個儐相長得難看不說,關鍵還不怎么懂規矩,馬度只好另外再尋一個。宋濂的次子宋成親之后就在應天侍奉老爹,一直在閉門讀書練字。
宋一聽說馬度要找他做儐相,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不是馬度的面子大,是宋克的面子大。宋酷愛書法,雖然不過二十出頭但是他的書法已經有些名氣,對宋克的書法也是仰慕已久。
聽說可以跟著馬度一起去宋克家,還有什么好說的。看宋把平時得意之作都一起打包背在身上,馬度就覺得自己找來的這個儐相似乎也不怎么靠譜。
十艘樓船破開秦淮河的薄冰,順流而下進入長江之中。這十艘樓船都是沈長福找來的,可以在河里走也能在江中走,難得是一模一樣,每艘船的租金就有二百五十兩銀子,據說這還是沈萬三給的友情價。
可是帶了這么多人,也不過只占了四艘而已,沈長福卻說船湊個整數比較吉利,剩下的船可以用來裝宋家的嫁妝。馬度覺得以大舅哥的小氣,能給他裝滿兩艘就不錯了。沈萬三一定是在趁機找補以前丟給在馬家的那一箱金子,大好的日子馬度就給不和他計較了。
寒冬臘月,西北風正凜冽的緊,一路之上順風順水,只用一天時間船就行至沙洲,隨后船只進入望虞河在江南密集的水網中穿梭,第二天一早竟真的行到了平江城外,在后世真是不敢想象。
自平江城破至今,已經有好幾個月,可是在寒風之中依舊能聞得見淡淡的尸臭味,血漬斑駁的城墻,煙熏火燎的城門,護城河中零星的白骨……無論怎樣的喧囂與熱鬧都無法掩蓋住不久之前的慘象。
馬度突然想到自己作為始作俑者的小舅子,如此大張旗鼓的來平江迎親,簡直就是在往平江百姓的傷口上撒鹽呢。
平門外鑼鼓喧天、鞭炮……哦沒鞭炮,舞龍舞獅,吹笙鼓瑟,踩高蹺唱大戲的人很多,怕是不下兩千,馬度咋一看還以為是趕廟會的呢。
湯鼎、狗子和常茂嚇了船,見狀滿臉欣喜的道:“哎呀,真是熱鬧!”
“熱鬧個屁!”馬度小聲的嘀咕一句,這么大的場面,連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有什么用。
沈萬三從大笑著從一個簡陋的棚子里面出來,“恭喜監正!賀喜監正!沈某這里等候多時了!”
“多謝了!”馬度疑惑的迎了上去,“我說沈員外,叫你弄大場面可不是給我看的,弄到城外面來做什么。”
沈萬三從身后揪出一個人來,“你問他!”,馬度定睛一看,是宋克的長子宋遠。
宋遠剛滿十四歲,長得清秀斯文跟他老爹和姑姑就不是一路人,宋遠苦著臉道:“侄兒見過姑父,是父親讓沈員外把這些人遷到城外的,怕……打擾鄉親!”
馬度笑問道:“明明是你父親說讓把場面弄大一點的,怎得現在回過醒來了?”
沈萬三幸災樂禍的道:“宋先生準備了一堆的請帖,發出去了只有不到三成,當然回過醒來。”
“跟我沾上,沈員外怕是也沒少被鄉鄰嫌棄吧,真是對不住了。”
沈萬三卻不在乎的道:“沒關系。沈某是湖州人,來平江只為發財,大不了可以搬去應天!”
馬度呵呵的笑道:“沈員外果真是我見過最純粹的商人。”他又問宋遠,“當真不讓那些人進城了?沈員外為此肯定費了不少心血,也花了我不少銀子。”
宋遠堅定的搖頭,“父親說不用了,能看著姑姑平平安安的出嫁就滿意了。”
早回過醒來多好,偌大的平江家家死人戶戶戴孝,一家老小死絕了的也不是沒有,常遇春從閶門攻進來的時候,一路上可沒少禍禍。就算是家里沒有死人的富紳,也少不得要向徐達交一筆保護費。
可宋克家里既沒死人也沒交保護費,轉過頭來就和罪魁禍首家里成了親戚,大張旗鼓的操辦喜事,成了這場戰事最大的受益者,平江百姓心再大也接受不了,再加上大家心念張士誠的緣故,不冷落宋克才怪。
來迎接馬度的除了沈萬三和宋遠再無他人,官面上一個人都沒有,就是普通的同僚也要過來恭賀一下的,可見是得了老朱提前吩咐過的。
城門官兒倒是很客氣,也僅僅是客氣罷了,馬度給他說話時搓了半天的手指,都不見他有半點的表示。
迎親的隊伍像是瘟神,走到哪條街上,街上的人就立刻跑了沒影兒,詭異極了。常茂撒在地上的銅錢糖果都沒有人去撿,一個小童剛撿了一個銅錢就被大人扇了一巴掌,拉進屋子里。
看見還有人在閣樓的窗子里朝自己吐口水,馬度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歷史上最不受待見的平江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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