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懽帖睦爾蹲在地上,看著那灘水跡引來的大片螞蟻,不可思議的問:“你是說我的尿是甜的?”
“沒錯!”馬度指了指地上的螞蟻,“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你的尿就是甜的,含糖量很高,沒看見還有的螞蟻都被粘住了,如果你實在不信的話,可以嘗嘗是不是甜的。”
“我才不喝尿,反正我知道你是喝過的,不然怎么知道是甜的。”
“傻子才用舌頭驗尿呢,你的這種疾病叫消渴癥,得這種病的人應該不多,因為大家都吃不飽飯,也就你這種大魚大肉又貪花好色的人得了。”
妥懽帖睦爾恍然大悟,“原來是長卿病,我從前有臣屬得過這種病,沒多久就死了。”
司馬相如字長卿著名的糖尿病患者,史記上可是記載了的,文人之間就好個風雅,便以長卿病代指消渴癥。
史上著名的糖尿病患者,還那位在后世很忙的詩圣杜甫,“閉目逾十旬,大江不止渴”“臨餐吐更食,常恐違撫孤”“力稀經樹歇,老困撥書眠”,這種描寫病癥的句子在他詩集中隨處可見。
妥懽帖睦爾的臉色變得很差很沮喪,“請馬侯實言相告我還能活多久,我好準備后事,若是皇上開恩興許還能歸葬草原。”
“誰說你要死了,你把心放肚子里,離死還早著呢!”
妥懽帖睦爾大喜,“就知道來找馬侯沒有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治好,我實在難受的很哪。”
馬度搖頭道:“別做夢了,消渴癥分為甲乙兩種情況,甲型的消渴癥很多是先天自帶的或者因為疾病胰臟功能完全損壞造成的,這種情況只能等死。我看你還能活蹦亂跳的在這里跟我說話,應該是屬于乙型,多是飲食不節制,又疏于勞作外加縱欲過度造成的,雖然難以治愈,但是只要控制得當,再活十幾年也有可能。”
“你說本公還有十幾年好活?”妥懽帖睦爾大笑,“人過七十古來稀,如今本公已經是天命之年,要是能再活十幾年那就是六十多歲,值了,值了!”
“別得意忘形,照你從前的那種生活習慣,十幾天也熬不過去!”馬度正色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是一個大大的好人,你我相識一場也是緣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了。從明天起你就搬來書院住,你余生的飲食起居都由我來照料。”
妥懽帖睦爾神色一怔,嘆了一口道:“聽馬侯說這樣的話,本公覺得真是慚愧,在草原的時候馬侯打了我兩巴掌,我對馬侯頗多怨恨,后來才知道馬侯竟然是故宋遺民,看到了理宗的頭骨心情激蕩也是情理之中的。”
馬度好奇的問:“勉強算是吧,你聽誰說的。”
朝中不少人都知道馬度編造的那個身世,可是妥懽帖睦爾卻少與人往來信息閉塞,竟然也知道。
“聽皇上說的,皇上第一次召見本公歷數大元之過,就提及楊璉真伽盜掘故宋皇陵的事情,沒有想到馬侯竟是故宋遺民。馬侯之心胸實在令在下佩服,本公代表不了大元的歷代先皇,只能代表自己給馬侯致歉了!”
妥懽帖睦爾一躬身竟給馬度做了個揖,馬度到一旁還禮,不管妥懽帖睦爾是真心還是為病情所迫的,他素來驕傲能說出這番話來已是不易。
馬度起身道:“好說,好說!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說你的病吧,你現在飲食如何,每天都吃些什么東西?”
妥懽帖睦爾回道:“每天都是都是吃一些煮羊肉,糖果蜜餞也是少不了的,饅頭米飯這些也沒少吃,飲品多是喝馬奶酒或者喝茶。”
“呵呵……還敢吃糖果蜜餞?你不得消渴癥就沒有天理了,生活起居呢?每天有沒有做木匠活?”
“嗯,多半是快午時了才起,過了子時才睡。木匠活自從給你設計了暖房之后就沒有再做過。”
馬度訝然,“那你每天都做什么,就坐在飯桌前等著開飯嗎?房事如何?”
“至少兩次!”
“一個月兩次不算多,你這種情況確實不好太過操勞!”
妥懽帖睦爾面帶尷尬的道:“是一天至少兩次,不是一個月兩次,不過自得病起確實有些力不從心,早就改為一天一次了。”
終于知道這家伙每天都在做什么了,馬度真是服了他了,得了這么嚴重的疾病還忘不了女人,關鍵是他竟然還能起得來。
馬度找來紙筆,洋洋灑灑的寫了兩大張,“這一張是你以后的菜譜,當然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會讓廚子幫你做的,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這一張是你以后的生活起居表,如果你還想活著,就嚴格按照上面的做。”
妥懽帖睦爾拿過兩張紙看了一遍,惱火一把扔在地上,“如果以后的生活都是這樣,那我還活著做什么!”
馬度冷聲道:“當然是在書院給我教書了,我的診金可是很貴的!”
妥懽帖睦爾才華馬度是看在眼里的,建筑、制器一道自不必說,也許在大明找不到第二個人能與之相提并論了,而且他的書法文采一點不差,有詩為證。
金陵使者渡江來,漠漠風煙一道開。王氣有失還自息,皇恩何處不昭回。信知海內歸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歸去誠心煩為說,春風先到鳳凰臺。
這是妥懽帖睦爾在逃往大都后寫給老朱的詩,雖然不是什么傳世佳作,但已是頗有造詣,比老朱的那些打油詩強了不知多少。馬度對他早就饞涎已久,如今送給上門來豈會放過。
妥懽帖睦爾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需要立刻控制血糖,馬度直接把他留了下來,同時寫了奏章讓人給老朱送去,老朱的回復很快,沒多說二話讓馬度全力救治。
不用懷疑老朱會妥懽帖睦爾的厚待,在攻破大都后群臣便紛紛獻上奏章歌頌他的功績,順帶著還罵了元朝的歷代皇帝,可老朱卻不干了。
“元主中國百年,朕與卿等父母皆賴其生養,奈何為此浮薄之言?亟改之。”誰能想到這就是老朱在看了奏章之后訓斥群臣的話,這當然是昧著良心說的鬼話,所為者自然是朱家的萬年江山。
更何況之前有韓林兒那個污點,妥懽帖睦爾可是他洗白的好工具,老朱還專門派了一個御醫過來,這個人聽起來有點耳熟,他的名字叫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