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先生不和其他的先生一起辦公,是一處獨立的房子,里面的布置就是木匠的工坊,到處都是半成品的木頭和滿地的刨花。全文字閱讀
王小錘進屋的時候,薄先生就坐在刨花之中的一個小椅子上喝茶,看似隨性,卻讓透著一股難說的威嚴,對于他的遲到薄先生似乎有些生氣。
直到自己把買來的一籃子束修遞了上去,薄先生才露出一絲的笑意,他一定是很滿意自己買的那一大塊豬肉。
薄先生沒有讓他行拜師禮,說他當年師傅就沒有讓他拜,讓他敬了一碗茶就算了事。拜了師才知道,整個書院就只有他一個人跟著薄先生學木匠活,他是大弟子。
不明白大家為什么都不愿意學木匠活,王小錘覺得跟著薄先生學木匠沒什么不好。學徒的生活他是知道的,從前他的爹爹就有一個學徒,跟著爹爹打了兩年多的雜,爹爹才教他真本事。
原本以為自己的學徒生涯同樣如此,可薄先生當天下午就教了他真本事,和那些課堂上的東西比起來,他一聽就明白上手便會,薄先生還夸他聰明。
王小錘覺得最大的原因就是薄先生很隨和,不輕易拿戒尺打人,自己不緊張心里頭就能裝下東西。薄先生不僅人隨和,還很節儉從吃飯就看得出來。
薄先生從來就不在書院的食堂吃飯,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帶著他到家里去吃。就是在書院旁邊的一個小院子,在他的家里沒有女眷,只有一個沒胡子的男人,薄先生讓自己叫海叔。
飯桌上總是擺很多的菜,那些飯食他見也沒有見過,怕是只有大酒樓里才會有。家里明明有這樣的美食,可薄先生每天卻只吃些黑窩頭,爛菜葉,甚至還有那種黑不拉幾像狗屎一樣蜂膠。
可他們卻不停的往自己的碗里夾菜,讓自己多吃一些,每次肚子都撐得不行。吃飯的時候海叔就在一旁伺候從來不上桌,只有等他吃完了,才會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雖然海叔說這都是規矩,但是王小錘心里明白,他們這么做只是為了讓自己多吃一口,每次想到這里他心里總是酸酸的。
每天下午跟薄先生上課,到了晚上去先生的家里吃飯,是王小錘在書院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了。
當金色的陽光照進屋子里的時候,一天課程就結束了,給先生沏好熱茶,王小錘便整理好工具,用手撿起地上的木屑刨花,之所以不用掃帚那是因為會影響到先生喝茶。
他端著垃圾簍子出了們沒多遠,就碰見侯爺拎著東西朝這邊過來了,王小錘放下簍子連忙的見禮。馬度笑問道:“原來是小錘啊,跟著薄先生讀書可還好嗎?”
王小錘欣喜的回道:“能跟著薄先生這樣隨和、慈善、方正、勤儉的先生學習,是學生畢生之大幸!”王小錘把他在書院學到的那些美好詞匯盡量的都拿來形容心目中的好老師。
勤勞是因為血糖高要運動,儉樸是因為是因為血糖高要節食,但是隨和、慈善、方正這些形容詞跟妥懽帖睦爾有關系嗎?
馬度疑惑的進了屋子,看到正端著茶碗望著夕陽妥懽帖睦爾,“我說老薄你給王小錘灌了什么湯?”
妥懽帖睦爾驕傲的道:“哪有湯,我本來就是那樣的人。”
剛才王小錘和馬度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放下茶碗道:“為何要讓我去教木匠活,你知道我的經義策論、詩詞歌賦一點都比他們差。”
“沒辦法啊,他們會的你都會,可你會的他們卻不會。”
“可是我現在卻收不到弟子,嗯,只有小錘一個。”
馬度沒想讓整個書院的學生都去學妥懽帖睦爾那套本事,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天賦,再說了從老朱到書院的先生都不會答應的。于是采取選修課的方式,讓有興趣的學生去學,可沒想到最后只收了一個學生。
馬度笑道:“這還不是怨你自己,非要說教什么木匠活,學問也是要包裝的,換一個名字不好嗎,比如叫《建筑學》或者《機械學》。”
妥懽帖睦爾把手里的茶水潑到窗外,嘿嘿的冷笑道:“確實好聽了一些,可能會騙幾個學生過來。不過你這種包裝手法太簡陋。”
“哦,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包裝手法。”
“很簡單,如果科舉能考木匠活的話,我相信自己會有很多人愿意當我的學生。其實有多少學生我也不在乎,學生少了我反而落得輕省,有小錘一個人傳我衣缽足夠了,我想以你和書院的影響,一封推薦信足以讓他在工部做個小官。”
馬度拍拍他胖胖的肚皮,“嘿嘿……不得不說,當過皇帝的人看得就是通透,不過你的思維太狹隘了,為何科舉要考木匠活,就沒想過有一天不需要考科舉了,書院的推薦信或者結業證書,就足以讓他們做官呢。”
妥懽帖睦爾猛的抽了一口冷氣,“你的野心實在太大了,皇上他知道嗎!”
馬度擺手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這是皇家書院,是皇上的書院,如果這里的學生都當不了官,那還辦它做什么。”
“那倒是,不過你與我說這些做什么,難道你覺得我的這些奇巧淫技很有用?從前我的臣子沒少奉承我是魯班天子,可我知道他們心里多半是瞧不上的。
尤其是在那些漢人儒生眼里不過是奇巧淫技而已,好像在你眼里也是差不多吧,讓我幫你做琉璃暖房,還有那個什么打火機,其實我自己也不過是拿來消遣取樂而已。”
聽妥懽帖睦爾的話似乎他自己都不太瞧得上,但是老朱瞧得上啊,看到燧發槍的時候老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不必想太多,安心在書院養病順便多教幾個學生,千萬不要藏私。”
妥懽帖睦爾重重的點頭,“你盡管放心,我不會藏私的,大明就應該少幾個學儒家經典的,多些會奇巧淫技的才好。”
聽他這么說,馬度都不知道怎么接話,他的目標和馬度是一樣的,但是心思絕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