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海軍遞來的?”老朱下意識的抬眼看看馬度。
馬度攤攤手表示自己一無所知,滿朝文武包括胡惟庸這個宰相在內,都以為馬度這個海軍都督是海軍的掌權人。
他們也不想想海軍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一個是老朱的多年的親兵,另外一個是從前的檢校出身,只要老朱一個眼神就會巴巴的過去捧臭腳。
馬度雖然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海軍遞來的奏報,那是出于對老領導的尊重。比如上一次扣押了胡彥清的商船事情,相信老朱在他之前已經收到海軍的奏報。他當時彈劾胡惟庸是必須的,不然老朱還以為他和胡惟庸穿一條褲子呢。
見馬度不知情形,老朱拿過那密折拆開里面有兩本奏章,老朱一口氣讀完,臉色再次變得陰沉起來,他隨手把兩本奏折甩給馬度,“你自己瞧!”
馬度拿過兩份奏折,先看了一下封皮,一本是戚祥遞上來的,這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戚祥現在才是海軍的二把手。
讓他意外的是另外一本,竟然是澎湖知縣道同的奏折,沒想到他竟然從海軍的渠道上折子,看來歷史不會重演了。
馬度迫不及待的先看了他的奏折,里面的內容是這樣的。澎湖知縣道同閑來無事到港口視察,正好碰見一艘壞了貨船駛進港口。
道同不是那種眼高手低的人,立刻找港務局專門負責修船的人前去幫忙維修。誰知道對方不合常理的一口拒絕,種種作為十分的可疑。
這讓道同以為是一條走私船,馬上派遣兵丁衙役前去扣押,誰知道對方卻拿出武器抵抗,說船上的東西是朝廷運往廣東的軍資,而且對方也有軍中的文書。
聽對方這么說,道同就更要幫忙了,因為犒師不周而被殺頭還少嗎?誰知他表現的越積極對方就越抗拒,甚至還傷了縣衙的差役,這讓道同越發的疑心也越發的強硬,要求上船檢查。
船上的人繼續以軍事機密的名義拒絕,說要檢查必須要征得永嘉侯的同意,道同只好允許他們派人到廣東向朱亮祖請令。
兩地相隔不遠,朱亮祖的次子朱昱很快就到了澎湖,帶來的命令并不是允許道同登船檢查,而是威逼利誘他立刻放行。
道同要是這么容易脅迫那就不是道同了,對方越是如此就讓他覺得其中的貓膩越大,立刻扣押了朱昱,把事情稟告給了戚祥。
若是旁人可能還要顧及一下朱亮祖的臉面,戚祥和朱亮祖在西征明夏的時候可是結了怨的,立刻派海軍強行登船檢查。
這一查果然有驚喜,在船艙的夾層里面發現發現手榴彈發現手榴彈一千多枚,火繩槍五十支,淘汰的舊式盞口銃近百支,以及最佳配比的黑火藥五百斤,甚至還發現了兩個陰魂不散的倭人。
不得說不說朱亮祖很會做買賣,軍火生意即便到了后世也是列強們搶著做的買賣,可謂是暴利,想必朱亮祖賺了不少的銀子。
可是朱亮祖開心了老朱就很生氣,至于馬度嘛自然也會很高興,閨女離家出走的事情立刻拋到腦后,已經琢磨著回家怎么慶祝了。
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朕看見你笑了。”
馬度抬起頭來,只見老朱正直勾勾的望著自己,那眼神之中滿滿的猜疑,不由得讓人發毛,他忙收住笑容正色道:“皇上是知道的微臣和朱亮祖有宿怨,他要倒霉自然會笑。”
“這倒是心里話,你今天進宮該不是就為了看朱亮祖倒霉的吧?”老朱突然眉毛一挑,眼睛一瞪,猛地拍桌子,“說!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你給朱亮祖設的圈套?”
馬度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微臣給朱亮祖設的套?”
老朱潑過來這瓢臟水又臭又涼,淋得馬度打了個激靈,仔細想想似乎還有這個可能。
先是在澎湖布置一番,然后假裝讓閨女離家出走,借著請旨的名頭對正在批閱密折的老朱施加影響,拼了命的攔阻老朱派人去殺道同,還跟老朱說道同可能有折子未到,果然隨后就有。關鍵是他還有很充足的動機,老朱懷疑他使壞一點都不奇怪。
馬度訕訕的道:“聽皇上這么一說,微臣都被自己的心機給嚇到了。”
老朱哈哈一笑,臉上的烏云盡散,“哼,若是朱亮祖自己作死也就罷了,若有陰謀你必脫不了干系,誰叫你逮到機會就在朕的跟前說他的壞話。”
“是不是微臣給朱亮祖下套,皇上讓人一查便知。微臣雖然和戚祥有幾分交情,但是他還沒膽子跟微臣合起伙來蒙騙您。
那批軍資到底是朝廷運到廣東的,還是廣東走私出去的,到兵部一查就知道,尤其是火繩槍都是有編號的,廣東有多少火繩槍兵部也有記錄。
上次朱亮祖販賣手榴彈害微臣成了倭寇的俘虜,這次他竟然敢販賣火繩槍那是自蹈死路,微臣相信皇上自會有公斷!”
馬度說完就沖著老朱鄭重一揖。
老朱反笑道:“朕跟你開個玩笑,看把你緊張的,趕緊的起來吧。”
元生這是走到殿內,對老朱道:“皇上,奴婢已經傳旨到錦衣衛,韓都督已經下令讓人去澎湖了。”
“你再去一趟錦衣衛,讓韓成撤了命令,讓他來華蓋殿見朕,有其他的旨意給他!”
“好,奴婢再跑一趟!”元生轉身欲走,老朱卻又叫住他,指了指了馬度,“帶著他一起去!”
馬度忙推辭道:“這事微臣就不摻和了,廣東怪遠的跑一趟要累死人的。”
“朕就是不希望錦衣衛查案期間你瞎摻和,打算讓你到詔獄住幾天,查完了正好也能還你一個清白不是。”
“皇上這話不也是在開玩笑吧,這大熱天的詔獄住著可不舒服,要不您找幾個錦衣衛把微臣看在家里也行啊!”
老朱一臉的壞笑,“你覺得朕像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放心,詔獄那個地方一點都不熱,陰冷陰冷的,保證熱不壞你。殿外的錦衣衛聽令,立刻把江寧侯押到詔獄。”
當下就有幾個錦衣衛沖進殿中,一下子就馬度摁住就往外面拖,馬度踢騰著腿掙扎著,“皇上不行啊,微臣家里會著急!”
“放心,朕會派人到方山知會一聲的,就說你替朕去辦差了!哈哈……”看殿外的馬度掙扎得鞋都掉了,老朱不由得大笑,元生也在一旁掩著嘴嘿嘿的偷笑。
老朱突然繃緊臉,“很好笑嗎?還不趕緊的去叫韓成!對了,口風緊點不要讓皇后和太子知道!”
好久不來,詔獄變得豪華很多,不僅房間增加了,還新增很多游樂項目。楊書平在前頭給馬度一一的介紹,“侯爺您看,這重枷足足有三百斤,人只要帶上了,就算是銅筋鐵骨只消十天半月就要筋骨變形,不死也成廢人!”
馬度伸手晃了晃那木枷竟然沒有扳動,“這木枷看著不大還真是挺重的!”
“那是,這是云南的鐵力木比鐵還沉,聽說還是西平侯送到京中來的,皇上留著沒用就扔給咱們了。”
“看來你們倒是花了不少心思呀!”
“這算什么!侯爺過來看這個。”楊書平把馬度帶到一個類似手術床東西跟前,不過這東西是完全鐵制的,四角還有鐵鏈估計是束縛手腳的。
“這是什么玩意兒?”
“這叫油煎,把人犯綁在這個上面然后放在炭火上烤,那人油就會滋啦滋啦的冒出來……”
不等楊書平說完,馬度嗓子里面就嘔了一聲,差點沒有吐出來,“楊書平你這是純粹惡心人哪!”
“下官只是隨口說說,這東西還沒人用過呢。說起來您也是用刑的行家,在咱們錦衣衛里頭也是響當當的,實在沒想到連句話都禁不住。”
“我在錦衣衛還有這么響的名頭?我什么時候又成了用刑的行家了?”
“侯爺您別不承認,這邊難道不是您的杰作?”楊書平指了指旁邊一條十字形的凳子旁邊還有桑皮紙,馬度一看便知道是拿來施水刑用的。
“侯爺傳下來的這招最是好用,不費力氣幾張紙往臉上一糊,什么都招了!”楊書平又從墻上拿下來一個前頭帶刃的小鉤子,“聽說這也是您鼓搗出來的。”
“你弄錯了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楊書平往肚子上比劃了一下,“這是鉤腸啊,把它捅進肚子里頭出來的就連帶著腸子一起勾出來,聽說您當年給陶伯爺治腸癰的時候用得就是這玩意。”
污蔑,這絕對是污蔑,馬度當初給陶安割闌尾的時候,就只有老朱一個人在旁邊,還見他用鑷子夾著割下來的闌尾陰笑,這么變態的刑具只能是他發明的。
馬度的名聲在錦衣衛是響了,傳到后世絕對臭了,日后這些刑具除了對付勛貴就是對付當官的讀書人了,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以后會怎么編排他,老朱和野豬皮家的雍正就是給他們搞臭的。
“好了,別說了回頭沒有胃口吃飯!”
有熟人照應馬度自然不會住在牢房里,楊書平給他收拾出來錦衣衛值守房間,還真別說這里果真如老朱說的那樣陰冷陰冷的,明明是三伏天比裝了空調還涼快,只蚊子多了些,可能因為這里從前有很多血吧。
最可怖的是明明詔獄里面沒有一個犯人,晚上卻有嗚嗚的聲音,猶如鬼魅的哭噎,那些錦衣衛早就習慣了,馬度卻睡不著覺,第二天研究半天便認為這詔獄結構有問題,是過堂風緣故,馬度讓他們另外鑿了一個通風口果然就沒有了。
馬度在詔獄的牢飯還是不錯的,每天都小宦官提著食盒給他送來,是御廚的手藝,負責看守的錦衣衛也跟著沾光。
最難熬的就是無聊,除了賭博沒什么好玩的,馬度當然不會玩什么扔骰子推牌九,每天打幾圈馬吊,是他最大的樂趣。
渾渾噩噩的一連過了二十天,韓成終于露面了,先是對幾個錦衣衛訓了一頓,“別以為本都督不知道你們這幾天都在做什么,回頭再處置你們。”
馬度忙打個圓場,“他們幾個也是陪我玩,看我的面子上韓都督就不要責罰他們了。”
“既然國舅爺幫你們求情了,這事兒就暫且記下,以后若敢再犯定不輕饒!”
馬度取出錢袋子和一摞欠條拍在桌子上,這些都是他這些天贏來的,“有銀錢就去給老婆孩子買點好吃的,莫要再賭博了。韓都督,咱們去見皇上吧!”
韓成笑道:“國舅爺怎么知道皇上召您。”
“二十天的時間夠還不夠你們到廣東一個來回嗎?案子已經結了?”
“證據確鑿,只等皇上一句話了。快走吧,皇上正等著呢!”
韓成領著馬度從側門了進了皇宮,然后直奔華蓋殿,還沒到地方就聽見一陣噼里啪啦的鞭響,只見華蓋殿前老朱正揮舞著鞭子抽打著地上的兩個人,嘴里不時的發出憤怒的咆哮。
不用猜就知道地上的是朱亮祖父子,一切都如歷史上那般上演了,只是朱亮祖的長子眼下換成了朱亮祖的次子。
好久不見朱亮祖了,他已經須發花白似乎老了不少,養尊處優幾年,原本魁梧雄壯的身材也開始發福了。
身上的白色小衣此刻已經被老朱抽了布條,清晰可見皮肉之上,半寸身的鞭痕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全身,可以說是血肉淋漓。
讓馬度的驚訝的是,朱亮祖竟然咬牙挺著也不慘叫一聲,還真是個硬漢。老朱見他這副模樣似乎越發的來氣冷聲道:“到底是能讓常遇春吃虧的人,真是有種!”
老朱不理朱亮祖,扭過頭就把手里的鞭子揮向朱昱,嗤啦一聲朱昱身上白色的小衣,就裂出來一個大口子,立刻出現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朱昱可不是他老子,十足的紈绔公子哥,雖然有軍職可見得陣仗,可能還沒有馬度多。朱亮祖再也不淡定了,硬是爬起來叩首在地,“微臣知罪,請皇上念在從前的些許微功饒了小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