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敏珠那里出來,馬度便徑直的去了海軍衙門,自然是去為了探查口風,不僅僅是為劉基或者是張敏珠,也是為他自己。
海軍衙門早就不是從前的破屋三兩間,偌大的一片屋舍,雖然不華麗卻高大巍峨,隱隱的帶著肅殺之感。
衙門大門緊閉守衛森嚴,可謂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可在馬度看來這很不正常,以海軍在澎湖的兇名,海軍衙門那就是閻王殿,就算是只派一個孱弱老卒守門,也沒有誰敢亂闖。
“滾離遠一些,不然老子砍了你!”一個士卒快步過來對馬度大聲的呵斥。
馬度抬腿就踹了他一腳,“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海軍都督,還不能進自己的衙門了。”他說著亮了亮手里的腰牌。
那士卒也傻眼忙跪地請罪,“都督沒穿官服屬下眼拙沒有認出來,還請都督責罰。”
“算了,趕緊的開門!”
守門的士卒卻道:“毛僉事吩咐過屬下,不準任何人進出。”
“難道本都督的話還沒有毛驤好使,再不開門這便行軍法砍了你的腦袋!”
守門的士卒這才給馬度開門,馬度邁步進入才發現偌大的海軍衙門空蕩蕩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屬官或者書吏往來辦公。
“人呢?”馬度扭過頭來問守門的士卒。
“五天前毛僉事就讓衙門的所有人遷到船上辦公了,且嚴令不得任何人進入,不然就要軍法從事。”
馬度心中隱隱的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戚祥和毛驤兩個人得了甜頭,是要在這澎湖自立為王了?應該沒這么大膽子吧?
“都督待在前衙就好,總之不要往后衙去就是了。”
馬度冷笑著反問:“怎得戚祥和毛驤還在后衙金屋藏嬌了不成。”
守門的士卒點點頭道:“后衙確實有女眷,可應該不是兩位大人的家眷……都督您不能去呀!”
“滾開!”馬度厲聲的呵斥道:“戚祥和毛驤圖謀不軌,你們也要跟著犯上作亂嗎?”
“這……這應該不會吧。”
“禿子頭頂的虱子再明顯不過了,跟本都督一起殺進去,保你升官發財!”
這幾個士卒沒有那么好忽悠,大概也知道這個海軍的最高領導有些不著調,“都督您就饒了小的吧,毛僉事說了咱們要敢進后宅一樣要軍法從事。”
“他娘的,再敢啰嗦老子這就砍了你的腦袋,跟老子進去。”馬度大搖大擺的進了后衙,守門的士卒遠遠的墜在后面。
過了月亮門只走出十余步,突然出來一個人攔在了馬度的身前,“下官見過侯爺!”
“楊書平你怎么在這兒!”
楊書平看看月亮門外面的士卒,“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侯爺跟下官來。”
馬度跟著楊書平進了后衙,才發現這看似平靜的后宅暗中隱藏了不少的人,雖然是便裝打扮,可是手中的繡春刀無法掩飾錦衣衛的身份。
楊書平帶著馬度進了一個院子,看看那守在院門旁的小廝馬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院子里面一個婦人手持剪刀修剪花草,那身影他在熟悉不過,馬度驚愕出聲,“娘娘……您……您怎么在澎湖?!”
那婦人回過頭來,把手里的剪刀交給身邊的侍女,笑道:“澎湖又不是你家的,你能來本宮便不能來了嗎?”
馬度一雙眼睛在院子里四下張望,還往屋子里面瞧,卻沒見老朱的影子,“只有娘娘一人來的?”
“皇上自然也來了,今天和戚祥一起去澎湖去西邊探訪民情了。外頭熱,到屋里說話吧。”馬大腳又吩咐兩個侍女上茶,轉身進了屋。
馬度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海軍的異常動作了,他們不是沖著劉基來的,也不是沖著張敏珠去的,而是為了保護老朱兩口子。
只是老朱不在應天好好呆著,為什么會千里迢迢的來到澎湖?不管是視察港口還是探訪民情,都不值得老朱跑這么遠吧,那么只能是……
馬度心頭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沖著老子來的吧?不可能啊,老朱不可能猜得到自己會跑路,李文忠肯定不會出賣自己,也許這不過是個巧合,鎮定,一定要鎮定!
“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說話呢。”
馬度回過神忙道,“這茶味道不錯!”
“答非所問誰跟你說這個了,我問你是不是去逛青樓了,出了應天便以為我管不著你了嗎?”馬大腳聲色俱厲指著馬度的脖子,“還不趕緊的擦了!”
馬度那袖子在脖子上擦了擦,還真有淡淡的紅印,自然是張敏珠留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這要是讓宋霜瞧見了,怕是今晚不會安生了。
“小弟發誓絕對沒有去青樓,早年間在澎湖與倭人鏖戰,深感寂寞便養了外室,多年難得一見,今日情難自禁,請阿姐責罰!”
古代的家庭主婦是很忌諱外室,卻不在乎自家的男人逛青樓,馬大腳卻恰恰相反,聽馬度這么說臉色果然就緩和了許多,“既然是你的人了,早些弄回家里才好,放在外面一旦出了丑事只會讓家門蒙羞。”
“小弟知道了,回頭便安排!”馬度端起茶碗沉吟了一下才問道:“娘娘什么時候來澎湖的,怎得不跟小弟說一聲,一起來也好有個照應。”
馬大腳笑了笑,“就是你上次來宮中見過我,當天晚上皇上就帶著我出宮了,我空活幾十歲,還是第一次到這么遠的地方,一路上心中歡欣雀躍,沒有什么不好。”
“娘娘入海后沒有暈船吧,小骉可是吐了一路。”
“真是可憐了那孩子,我倒是好的很,見大海碧藍深邃遼闊無垠反倒是覺得心中暢快,累積多年的郁悶之氣一掃而空,到了澎湖見了不少稀罕物,這里的景致也好,若不是太過濕熱我還想在這兒常住。”
“嗯……嗯,皇上帶娘娘專門來澎湖看景的?”
“自然不是,皇上哪有那份閑心,此番來澎湖一是想驗證一下那火輪船在海里跑得如何,另外是想看看每年給朝廷繳納數百萬兩稅銀的地方是個什么樣子,這不在港口轉了幾天,又去西邊查看農桑之事了。”
若真是馬大腳說的這樣那便好了,可馬度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你來澎湖又做什么?去宮里的時候也不跟我說一聲。”
“嗯,小弟來澎湖是了送大魚兒的,您也知道常茂被皇上封了渤泥侯,無詔不得回京,我總不能讓大魚兒在應天守活寡,便準備把她送過去,順便帶著全家在澎湖度假。”
馬大腳端著茶碗斜眼看著馬度,嘆口氣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便好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你們都把我當成無知老婦,什么事情都瞞著我。”
見她眉宇間生出一分落寞,馬度心頭有些不忍,連忙的轉換話題,低聲道:“對了,阿姐我還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說與你聽。”
“怎得?宋霜又壞上孩子了?”
“是比這個還要令人高興千百倍的事情!”馬度湊到她耳邊小聲的嘀咕幾句。
馬大腳猛地扭過頭來眼中又驚又喜,“當真?!”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兩人從屋子里面出來了,馬大腳換了一件尋常婦人穿的衣裳。兩人徑直的出了月亮門,守在門外的楊書平忙過來問道:“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皇上不在,本宮一人閑著無聊,想去玄重那里和弟妹說說話。”
“這……娘娘,這澎湖魚龍混雜,為娘娘安全著想,還是不要外出了吧,不如把宋夫人請來。”
“您的差事當的越發的好了!”馬大腳冷冷的說了一句,便徑直的往前走。
楊書平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攔阻,連忙的讓人去準備車馬,召集錦衣衛和門外的海軍士卒。
馬度攔阻道:“娘娘到我那里不過是兩三里的路,你弄這么大的陣仗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娘娘和皇上在澎湖嗎?”
“侯爺的意思是?”
“簡單,弄一輛尋常馬車,你找五六個身手好的在一旁跟著就是,街面盡是便裝巡邏的海軍士卒,若是真遇到緊急情況招呼一聲,還怕沒人救援。”
“侯爺想得周到,這便照您說的去辦。”
然后馬大腳和宮女宦官上了馬車,楊書平帶上幾個好手一路隨行,平安順利的到了馬度住處。
楊書平小聲的吩咐幾人,“守好前后門,莫要讓可疑的人進出!”
“草泥馬!”馬度在心里暗暗的問候楊書平,便和馬大腳進了宅子,剛剛的坐到廳里人宋霜便急慌慌的來了,“夫君怎得現在才回來,那藥吃了可有效嗎?”
她精心熬制的補藥當然有效,只可惜她的一番苦心便宜了旁的女人。宋霜看見帶著斗笠的馬大腳不由得問道:“這位是?”
馬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的道:“是娘娘,趕緊的關上門,小柱子你到門外守著莫要讓人進來!”
馬大腳掀開斗笠,對宋霜道:“是本宮!”
“呀!”宋霜訝然出聲,隨后又下意識掩住嘴了,忙去給馬大腳見禮。
馬大腳笑呵呵的把她扶起來,“又不是在宮里毋須多禮!”
“娘娘怎得也來澎湖了?”
“不該問的不要問,娘娘一個人呆著無聊,才過來找你的。”
“妾身也有些無聊,不如找綠兒過來一起過來打麻將吧。”
馬大腳道:“不必了,本宮就是過來與你說說話便走了,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當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很沒營養的話題,難為她們竟然津津有味的說了一刻鐘。馬大腳突然皺起眉一手捂住了胸口,宋霜連忙問道:“娘娘您這是怎么了?”
“本宮心口有些疼!”
馬度連忙上裝模作樣的把脈,“哎呀,娘娘這是犯了心疼病啊!”
宋霜驚道:“這可了不得,我爹爹可就是得了心疼病去世的,你快給娘娘診治啊!”
“還要你說,這里不方便去臥室!”
當下宋霜和兩個宮女扶著馬大腳去了臥室,馬度對宋霜和宮女道:“我給娘娘施術治療,最怕中途被人打斷,不然就會落下病根,你三個在外面看好了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宋霜從床頭拿過自己寶劍,“夫君放心,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絕不讓他進門,你萬萬要醫好娘娘!”
等三人出去了,馬度把房門一栓,踩著椅子推開后窗,“娘娘咱們可以行動了!”
馬大腳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宋霜有赤子之心,我這番騙她心有負疚。”
馬度苦笑道:“您若是跟她說了實話,那才是要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