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朱背著手仰天大笑,“是啊,這宮禁由你負責,你想要坐一下龍椅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事,朕真的是小瞧你了,有這樣的野心,倒是對得起你這張跟朕有幾分相像的臉,朕很奇怪為何不給自己弄件龍袍穿穿,公侯的服制倒是搜到不少,元生!”
很快元生又讓幾個小宦官捧來一件件的衣服,都是公侯的服制,金絲銀縷熠熠生輝好不華麗,另外還有兩卷圣旨。
老朱圣旨直接擲到韓成身前,“嘉興侯、江國公,朕什么時候給你封過這樣的爵位,真是有意思。”
韓成卻咬著反問道:“陛下為何不問問自己,為何不給微臣封!微臣鞍前馬后的侍護衛陛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鄱陽湖大戰時帥艦被陳友諒巨舟圍困,若不是我穿上你的衣裳吸引敵軍炮石你可能在鄱陽湖喂魚了,哪里做得九五之尊。可立國之后人人都有封賞,劉繼祖這樣的都能憑著一巴掌大的破地得封傳世侯爵,可我韓成卻得了什么!”
“呵呵……你竟真的因為這樣理由背叛朕。殊不知朕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幾乎無條件的信任你,朕的兄弟都死的早,就因為你與朕有幾分相像,朕在心里拿你當兄弟一樣,把你留在身邊生怕委屈了你,硬是給你加了個都督虛銜……”
韓成突然嘿嘿的笑道:“陛下若是拿我兄弟,該給我封個王爵才是,嘿嘿……”敢打斷老朱的話,他這是知道必死無疑,破罐子破摔了。
老朱一皺眉頭,終于露出了幾分的怒色,“你以為旁人的公侯是那么好得的,行軍打仗有多么辛苦不用說了,戰陣廝殺槍林箭雨之間命懸一線,連個全尸都未必得著。
你艷慕別人的時候別人何嘗不羨慕你,你在中軍與朕同寢同食,幾乎無性命之憂,想想那些戰死也未得到分封的,你又什么好抱怨的!
至于劉繼祖,他給朕的確實是一塊巴掌大的破地,可對那個時候的朕來說便是一片偌大的江山,朕也是人亦知恩圖報許他傳世侯爵沒什么不妥!
你若真想建功立業大可稟明,朕會給機會,不應該叼著朕給的狗骨頭,還要穿上衣裳扮人樣子。”
“狗骨頭?畢竟剛才明明還說把我當兄弟呢。”韓成話中滿滿的嘲諷。
老朱不理他走到那些端著端著托盤的宦官身前,伸手撫過韓成自制的公侯冠帶,“多好的衣裳,鑲金嵌玉金絲銀縷比朕的龍袍還闊綽,這世道真是不公平,有人費盡心機給自己做了華服,卻只能在密室之中穿了聊以。
有的人明明有穿公侯服制光明正大的行走于朝堂街市之間,卻在夏天麻衣木屐冬天跟老農似得一身棉袍棉鞋,這世道朕是不公啊!”
老朱還伸手在馬度的衣服上揪了揪,卻揪出來一撮白毛來,馬度抬頭笑笑,“里面放的不是棉花是鵝毛,這棉布縫隙大就容易跑出來,平常在穿穿的,今天來得匆忙,忘記換了!”
老朱臉色一黑,“你干脆裹獸皮算了!楊書平來了沒有,讓他接著上菜!”
接著就見楊書平進到殿里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錦衣衛,只見他手中的托盤里捧著小碟子,里面放著微黃的粉末隱隱可見晶瑩的閃光。
“朕再問你,這東西可認得?”
“嘿嘿……金剛石粉,我怎么會不認得,劉基就是吃了這玩意兒才吐血身亡的。”
楊書平笑著回道:“這是我的親信屬下蔣瓛在你的府里找到的。”
“這小子?不是最近常往我家里送菜的嗎?原來是你的親信屬下啊!楊書平你要栽贓我,也找個得力的屬下,我會把這種東西放在應天的家里,我在應天的宅子比都察院還要干凈……啊!”
話未說完李文忠已經從凳子上蹭得竄了起來,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只見他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鼻之中有鮮血隨之溢了出來,他張嘴吐出幾顆牙來,獰笑著看著走到跟前的李文忠。
李文忠倒了他跟前恨聲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平常亦敬你三分,為何指使人在我的飲食中下毒。”
韓成看看李文忠又看看老朱嘴角露出一抹陰毒的笑意,“沒錯,確實是我指使人下得,不過卻是他指使我的!”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老朱,“就是他,大明的皇帝,你的親舅舅!”
“我擦!”老朱聞言不由得罵了句,他今天把李文忠叫過來就是為了把這事情掰扯清楚,化解甥舅之間的隔閡,沒想到被韓成死到臨頭還要潑他污水,讓他不痛苦,不由得火大。
馬度看老朱拳頭都攥起來了,忙拉拉他的袖子沖著他搖搖頭,起身走到李文忠的身邊,“思本,莫要聽他挑撥,他毒殺你除了為造反大計除掉一個有力的對手,更是出于……嫉妒!深深的嫉妒!”
韓成神情微微一滯,馬度立刻追問:“韓都督我沒說錯吧,這位曾經大明最年輕最耀眼勛貴,一門兩國公恩寵最多的家族,別說你嫉妒就連我也眼紅啊。”
“徐國公大可不必,您的恩寵比他只多不少,我韓成最是眼紅你才是!”
“所以你就射殺我家的小白是嗎?讓我痛苦難過直接沖我下手不更好。”
“我倒是想,只是你家有人守著仆役又忠心下手不易,我又怕你施什么手段讓我步了楊憲的后塵。”
真是沒想到楊憲死了這么長時間,竟能反過來造福自己真是功德無量,回頭讓人給他多燒點紙錢,別那么早投胎多庇佑自己兩年。
“那我可就多謝都督手下留情了,回頭也讓人給你燒些紙錢,到了陰曹地府也手頭寬綽,賄賂閻王小鬼。”
“國公果然胸懷寬廣,竟不恨我傷了你的愛寵!”
“它不是我的寵物,是我的朋友,你傷了我的朋友我自然恨你,不過陛下會替我報仇的!”馬度拍拍李文忠的肩頭,“事情很清楚,他算是默認了,莫要再打他臟了自己的手,坐下等著吃飯后甜點吧。”
“嘿嘿……朕今天請思本和玄重赴宴,自然不好用尋常菜色!”老朱再次望向韓成,“如果你沒有什么好說的,朕就讓廚子下手了!”
韓成面露躊躇之色,“可否……饒了我的老母和妻子,他們跟著我并沒過上什么好日子,也沒享過什么榮華富貴,尤其我的老母常常念叨陛下恩德,讓我為陛下用心辦差,她們無辜請陛下饒她們不死。”
“自亂世以來無辜枉死的太多了,即使天下太平也少不得你這樣的人造孽,這些被你閹割的孩童不一樣很無辜,你的老母妻子憑什么可以幸免!”老朱額頭青筋暴起臉色通紅,一直壓抑的怒火似乎在這一刻爆發了。
元生突然碰碰老朱手,悄悄的用下巴指了指馬度,老朱也偷偷的看了一眼馬度,無奈的長吸一口氣,起伏的胸膛才稍微平復下來,“朕本該誅你九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多造殺孽,楊書平回頭便將他的老母、妻子發配遼東。家中成年男丁一律斬首,未成年的待十歲之后一律閹割,入教坊司為奴,姬妾女兒同樣入教坊司永世為娼!”
“多謝陛下留情!”韓成伏地一拜。
老朱一揮手,“楊書平把他拉到殿外剝皮!”
楊書平估計也是被老朱的創意驚到了,愣了一下這才應喏和幾個手下將韓成拉了出去。李文忠同樣吃驚,唯有馬度一臉平靜,剝皮填草的刑罰他怎會不知道,只是這本該在郭桓案案發后,盛怒之下的老朱才想出來的點子,現在提前誕生了。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楊書平再次的入殿稟告,“陛下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不要觀刑!”
“上了好菜,怎能只看看聞聞就算了呢!”老朱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大步到了殿外。韓成此刻已經被扒了精光,被綁在兩條交錯的長凳上,有點像是受難耶穌,胸口劇烈的起伏,不時的呼出短促的白氣,他突然大聲的喊道:“那個孩子不是我!”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洪亮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這個時候了老朱也不會追究他的失儀之罪,反而疑惑的問:“他話里什么意思?”
楊書平眼珠子轉了轉,“微臣以為他說的是年少時與他相好的大戶人家的女子所懷的孩子不是他的。”
呃……原來是被綠了,難怪要姬妾都當賊似得防著,甚至不惜僭越用閹人為奴。
“呵……”老朱嗤笑一聲,“作孽!送他走吧,下手不用那么利落!”
楊書平走到韓成身邊冷笑道:“屬下親自送都督一程。”
韓成不怒反笑,“莫要得意,你早晚要步我的后塵,我在地獄等你!”
“我沒有你那么貪心,怕是你有的等了!嘿嘿……”楊書平伸手抓住他的頭發一刀劃在他的腦門上。
后世有傳錦衣衛剝人皮是將人埋在土里,然后割開頭皮灌入水銀,血肉之軀便會鉆出來,從而得到一個完成的人皮,在馬度看來毫無科學道理,不過從側面可以印證錦衣衛剝皮的功夫很強大。
只是現在還不行,那拙劣的手法馬度這個外科大夫實在看不下去,便把把目光看向別處,只聽見韓成的慘叫越來越弱,過來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聽見楊書平道:“陛下,微臣剝完了!”
馬度這才扭過頭來,只見楊書平正用托盤捧著一張血淋淋的人皮,老朱道:“朕要這東西做什么,賞給你了,好生的保管!”
楊書平在短暫的錯愕之后,然后一臉歡喜的叩頭,“多謝陛下賞賜!那尸體如何處置?”
“喂狗!”老朱吩咐一聲轉身進了殿。
馬度回頭看了一眼雪地上殘尸,不,那不是尸體,他還活著,仍在抽搐蠕動,嘴部只剩下森森白牙,仍在發出含混的呻吟,似乎在說,“不是我的,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