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度沒有去南鎮撫司,而是直奔皇宮,讓人通報了一聲就在宮門外等著。不多時就有一個宦官從宮內過來。
看著有幾分的眼熟,待到了跟前馬度不由得笑出聲來,“我當是誰,這不是足利將軍嗎?”
眼前的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足利義滿,一身宦官裝扮,嘴唇上已經沒了胡須,看起來白凈了不少。
不過他對馬度卻沒什么好臉色,不陰不陽的道:“公爺誤我終身啊。”
“何出此言哪!”
“公爺,這是明知故問。為何不提醒我,皇太孫的大伴其實就是閹人。”
“難道將軍不知道大伴就是閹人?唉!”馬度重重的嘆了口氣一拍大腿,“我以為公公知道,心甘情愿的要伺候皇太孫呢。”
足利義滿咬著牙道:“荒謬我好歹也是做過幕府將軍,怎么會甘心做一個閹人。”
馬度冷聲道:“皇上對皇太孫萬般寵愛,皇太孫說了讓你做大伴誰也阻擋不了。如今已是木已成舟,你心懷怨憤也是于事無補,若是讓皇上知道你這么不甘心,怕是以后連做人的機會都沒有!”
足利義滿聞言打了哆嗦,跪地叩首道:“公爺教訓的是,是奴婢失禮了,請公爺責罰。”
“算你警醒!走吧,帶我去見皇上。”
馬度訓了他一通,足利義滿立刻找回自己的身份,乖覺在前頭領路。
“你不在皇太孫身邊待著,怎么跑去伺候皇上了。”
足利義滿扭頭回道:“奴婢剛剛凈了身,皇上叫奴婢跟著元生公公學規矩的。”
“原是這樣,宮里的日子可還習慣?”
“尚好,只是不甚自在。”
“那是,尤其是在皇上跟前。皇上今天的心情可還好?”
“公爺明知故問,聽說皇上近兩個月來每天都會發火。”
馬度和足利義滿閑聊著一路到了謹身殿,上前給老朱磕頭見禮,剛一起身就聽見,“你不好好的在方山呆著做孝子賢孫,怎么跑朕這里來了。”
“微臣好久不見陛下娘娘,心中甚是想念,故來向陛下娘娘請安的。”
老朱放下筆靠到椅背上,很干脆的道:“朕近來和皇后不太好,你知道為什么,你不是皇后請來勸朕的吧。”
“陛下又不是唐太宗,微臣也沒有魏征的風骨。”
“哈哈……”老朱哈哈大笑,“還說不是來勸朕的,還是不要白費唇舌了,你知道朕最憎恨什么。”
“微臣真不是來勸陛下的,其實是來要人的,老劉不知道為何被錦衣衛抓了去,便過來問問。如果他沒犯什么事的話,陛下就早點放他回家吧。”
老朱皺著眉頭道:“他要貪也是貪你家的銀子,朕抓他做什么?”
元生突然在老朱耳邊嘀咕幾句,老朱恍然大悟道:“似乎還真有!元生讓人去趟南鎮撫司,把他們的口供都拿來。”
他們?不知道老朱指的是誰。
老朱看著馬度茫然的表情,“怎么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還是心底里頭不愿意接受。跟你直說了也無妨,劉初九是朕的人。”
老劉是錦衣衛?是潛伏在他家的錦衣衛!
仿佛一個手榴彈在馬度的腦袋里面炸開了,不可能啊!老劉跟了他二十年,幾乎是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會是錦衣衛!
這就好比跟他生兒育女同床共枕的宋霜跟他說自己是個男人是一樣的,這個打擊幾乎摧毀他的三觀。
可是在短暫的震驚之后心里又反醒過來,從不可能反倒是覺得可能了,老劉是老朱親兵,而錦衣衛的前身檢校組織,有一部分就是從他身邊信任的親兵眾挑選出來的,比如安虎子的老爹。
恍然大悟之后,更多的則是惱火,馬度脫口問道:“陛下可是親口說過,不曾在微臣家里安插錦衣衛的。”
老朱一攤手笑道:“朕說的是實話,確實不曾在你家安插錦衣衛。劉初九是朕當年安插到洪都監視文正的,可你偏偏要把他弄到家里做長隨。弄得文正和張士誠勾結,朕半點消息都不知道。朕都沒怪你,你反倒怨起朕來了是何道理!”
呃……實在是想不到老朱會倒打一耙,可是事實似乎就是這樣,馬度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才正色道:“南鎮撫司掌管錦衣衛軍紀軍法,突然把老劉抓去,似乎不合常理,陛下突然抓他審訊,是他犯了法還是微臣犯了法。”
“你不用瞎想,朕是想弄明白,你們這些勛貴有沒有參與國庫的貪污案。”
馬度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慶幸不是老朱在下殺手,“陛下知道勛貴跟文官都尿不到一個壺里,更不可能和他們一起貪污了。”
老朱冷笑一聲,“未必,你自己看!”
他甩過來一個奏折,馬度打開來看了看頭皮一下子都炸了,幾乎所有勛貴的名字都在上面,直呼道:“不可能啊!他們瘋了!”
老朱嘆氣道:“朕讓楊書平追查那些糧食的去處,你猜去了哪里?這些爛人把糧食低價賣出,大部分便宜糧商,還有一部分進了勛貴們家里開的糧店。”
“糧食買賣是大戶人家最常做的買賣,尤其是勛貴家里人多地多,除了微臣這種嫌糧食買賣利潤薄的,幾乎家家都有。生意場上低買高賣,誰家的物美價廉自然進誰家的貨。這種小買賣也輪不到他們親自過問,怕是不知情的。”
馬度嘴上說的輕巧,心中卻是驚濤駭浪,莫非這郭桓案才是壓死勛貴的最后一根稻草?
“未必有人不知情,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了罷了。故而朕這才潛伏在各家的錦衣衛找來問個清楚明白,有的潛藏多年誰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便讓南鎮撫司施些手段。”
“陛下,老劉年紀大了,可經不起南鎮撫司的刑罰。微臣家的大門隨時為錦衣衛敞開,直接到微臣家里查就是,就放老劉歸老還鄉吧。”
老朱搓著手道:“你倒是有情義,家家都少了人,也就只有你跑來朕這里要人。劉初九是不可能歸老還鄉了,既然做了錦衣衛子子孫孫都是要端這碗飯了,更何況他還有個千戶的虛銜。你放心,南鎮撫司下手有分寸,不會要了他的命的。”
“沒看出來老劉還是個大官,不過他香火斷了,怕是沒人接他的班了!”
兩人說話間,元生端著個托盤過來,上面放了厚厚的一摞紙,“皇上,南鎮撫司的送來的口供。”
“嗯,元生你再吩咐南鎮撫司一聲,讓他們把劉初九放了。”老朱說完就拿起那一摞紙翻看起來,一目十行看得飛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翻完了,“哼,劉初九背叛了朕!朕不該就這么放了他的。”
“陛下您這話就說得不公允了,微臣家里出點大事小情,您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你看看他的供詞就清楚了!”
馬度接過來只看到一半肺都氣炸了,家里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往外說,比如老泥鰍和張五六的奶奶有私情啦,家里的二夫人可能喜歡女人啦,就連馬度和宋霜的私房話都有。
“這個老混蛋怎么什么都敢說!”
老朱冷哼一聲,“你竟還跟你家婆娘說朕好色無恥,讓她進宮的時候離朕遠一點。也不瞧瞧你家婆娘長什么德性,臉盤一點都不圓滑,下巴尖的都能當錐子使了,整天猴子一樣上躥下跳,人又奢侈敗家,朕會看得上那樣的女人?也就是你瞎了眼!”
老朱的毒舌果然不是蓋的,宋霜聽見了八成會上吊的。馬度忍者胸中怒氣,勸道:“老劉把我家里的事兜個底掉,您怎么能說他背叛了您的。”
“那你沒看過旁人的供詞!”老朱說著又遞了兩份供詞過來。
一份來自魏國公府福壽,就是胡惟庸曾試圖收買的那位;另外一份是鄭國公府的親兵頭子常五。這兩位分別是徐達和常遇春最信任的人啊,誰能想到竟也是錦衣衛,馬度心里一下平衡多了。
可是看了他們的供詞馬度卻嚇了一跳,前面的還算正常,可是到后面全都是徐常二人如何貪污受賄、圖謀不軌之類的話。
“魏國公和鄭國公對您忠心耿耿,陛下萬萬不可輕信……”
“朕又不是傻子,這后面被逼問出來的證詞朕怎么會信。現在你明白朕為什么說劉初九背叛了朕吧。”老朱似有些心傷的擺擺手,“他是你的人了,帶回家去吧。”
足利義滿突然到了殿內和元生附耳幾句,元生神色微微一變,看了看馬度這才對老朱輕聲的道:“皇上,劉初九在南鎮撫司門外……嗯……自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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