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周長十里由夯土壘成,在中原只能算一般的小城,可是在這片大陸上卻是第一繁華的都市。
通往海港碼頭的道路車馬不絕,來的人永遠比走得人多,除了海商船員還有來自大明的平頭百姓,以山多地少又臨海的福建移民居多。
另外還有不少破落戶來到這里謀生,只要來了慷慨的大吳國皇帝就會分發田地,如果表現好還能得到高麗婢、倭奴,當然這是要錢的,來年少不得要多交產出。
從前狗都嫌棄的人短短幾年就成了地主老爺,不少人拖家帶口衣錦還鄉,只為讓從前瞧不起他的人眼紅嫉妒,然后引來更多的……破落戶。
平江城內街道整齊,猶如刀切的豆腐塊一樣,城內隨處可見大吳國太祖張士誠的雕像,亦有碑文記載著這個國度的由來,識字的人都能看得懂。
安虎子也看到了,所以現在他光著膀子背著荊條站在大吳國的皇宮門口,荊條上的倒刺已經將他的后背扎的鮮血淋漓,這不是在作秀。
宮門前的侍衛已經抽出了刀子橫在胸前,若不是旁邊還站著皇太后的老情人,早就沖上去將這瘋漢子大卸八塊了。
“虎子真要進去嗎?里面的那個女人可厲害的緊,你可能出不來喲,即便是我說情也未必有用。”
“自來到這里知道還有張士誠的后人,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大明。今日總要有個了斷,俺求仁得仁心甘情愿,不用公爺給俺求情。”
他說著便大步走向宮門,跟守門的侍衛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便被立刻按到在地扭送到了宮內,宮門也緊緊關閉起來。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宮門這才重新的開啟,幾個侍衛把皮開肉綻的安虎子扔出來,安虎子痛的一陣慘嚎。
馬度走上前去笑道:“她竟然沒有殺你也是你命大!”
安虎子呻吟道:“多虧得公爺之前給她說過詳情,不然一見面就把俺給砍了。饒俺一命八成還是看在俏兒的面子上。”
“既然她不殺你便好好的活著,五六癟頭把他架上車到船上慢慢養傷。”
馬度轉身要走,一個宮女從宮門中追了上來笑呵呵的道:“公爺怎么走了?太后的頭風又發作了,奴婢正要到您莊子上請您呢,正巧兒您在這兒奴婢也省得跑一趟了。”
“真難為她眼下還有這個心情。”馬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道:“按理說本公原該去給太后診治的,只是她的頭風發作起來動不動就十天半月的本公吃不消啊,眼下本公有要命的事情出一趟遠門,等我回來再說。”
宮女急道:“公爺留步啊,這次太后真的是頭風發作了!”
“那就更找錯人了本公不擅長這個!”馬度一個箭步竄上車廂,“五六快去碼頭!”
熙,光明、喜樂、興旺之意。永熙便是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的年號,雖然只是美好的愿景,可是這七年卻是實實在在。
沒有戰爭、沒有災禍、甚至沒有沉重徭役,大明的農稅并不曾減免,可朝廷卻在永熙二年免除了徭役。
雖然朝廷依舊可以征調民夫,可是干一天活就要算一天的工錢,勞動力在某種程度上得以解放,讓更多的人脫離了土地開始從工從商百業越發的興旺繁榮。
應天的人口早已不下百萬,內城已經放不下了,因著有火車站正陽門外已經成了新的商業中心。
李巖出身商賈之家,卻有幸考入了皇家書院。畢業后在工部做了一個小官,可做了兩年便不耐煩了,之后辭了官職開始做買賣。
老爹被他氣得半死,差點沒將他逐出家門,不過幾年下來他便證明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現在城中有過半的房產都是他開發的,人稱外號李半城。
他從工部出來腳步匆匆的趕往火車站,心中喜不自勝,今天他拿到了一份天大合同——建長江大橋。
徐國公有一句名言,“人要沒點理想和咸魚有什么區別”。
建長江大橋就是李巖最大的理想,他在書院學了多年的建筑,當年的畢業設計就是建長江大橋,被同窗取笑多時,直至今天都是建筑科的笑料。
現在他家大業大,他自己就有充裕的錢財建造長江大橋一雪前恥,只是這樣的工程少不得朝廷批準。
托同窗好友往上遞了折子,結果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不僅僅是錢財的問題,不少官員斥責說這是在動大明根基,長江天塹是應天的天然屏障,若是修了大橋哪兒還有險可守。
不過皇上卻是非同一般的開明,竟將他請進宮中細細詢問,還齊集六部和書院的精英論證整整一年時間,今日終于有了結果。
“老子要名留青史了!”李巖歡呼雀躍準備乘火車去一趟方山,到書院請幾個幫手。
可火車站卻是被封鎖的,一群錦衣衛守在門前嚴防閑雜人進出,自洪武三十年錦衣衛便開始逐漸收斂,這些年來更是銷聲匿跡專事皇帝儀仗。也不知道是在接哪位大人物。
車站的門緩緩打開,只見十余個錦衣衛護擁著一個人從車站里面出來徑直宮中的馬車,雖然只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李巖可是一下子就認出來那人的身份,“老天爺,他怎么回來了!”
李巖入學的那一年這位大人物還是在書院專門教授醫學,據說到了洪武三十一年為躲避太祖清洗遠走海外,兒女都已開疆立國,沒有天大的事他是斷不可能回來的。
最近傳言皇上龍體不佳難不成是真的?皇上要是突然崩了的話,也不知道新君支不支持建長江大橋,想到這里李巖又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馬車穿街過道一路駛進了皇宮,到了謹身殿才停了下來,安虎子拉開車簾道:“謹身殿到了請公爺下車。”
“這禮遇也太大了些,竟然直接把我送到這里來了!”馬度下了車四下里望了一眼,“應天城幾乎認不出來了,可這宮里似乎跟洪武年沒什么兩樣。”
“皇上儉樸這些年從未再宮中增添過一磚一瓦,自然沒什么變化。去年武英殿走了水,到現在還在那兒晾著呢。”
“皇上圣君!不過這武英殿得重修,本公好像還有個武英殿大學士的名頭呢。”
“公爺自去給皇上說,您快進殿吧,皇上八成等不及了。”
馬度也不再多言快步進到殿中,進門就見一身穿黃袍男子手執毛筆伏在龍案上批閱奏折,只瞧他雙鬢斑白,面容消瘦,眼窩深陷,若不是眼中尚有幾分專注的神采,便要將他當他癮君子。
馬度心頭一疼,嘆道:“陛下何至于此!”
朱標緩緩的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一臉松弛的皮肉,“舅舅你可來了,外甥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