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邊界,有一山莊。
莊前林峭葉瘦,秋來霜紅,野花朵朵競相開放,綠竹竿竿颯颯依依,山禽之鳴,家犬之吠,此起彼伏,很有煙火氣。
走進莊子,就會發現,山莊極為寬敞,屋舍,小亭,以及大園子,應有盡有。當夜幕降臨,莊中大多數人都已經安睡。
特別唐僧和大唐派來的兩個侍衛,他們三人都是真正的凡胎,在雙叉嶺中又驚又嚇,再著急趕路,真的累了,現在躺下后,都不由得打起呼嚕。
只有小和尚長物躺在榻上,眸子之中,圈圈層層的黑輪漣漪自內向外,似乎念頭中的惡濁在鼎沸,彌漫世間。
他身子不動,目中余光看向唐僧。
前文提到過,長物覬覦于唐僧身上的袈裟和九環錫杖,想要得到兩寶,參悟佛門真意,從而佛魔合一,將自己向上晉升的道路打開。
實際上,對于天魔來講,佛魔同修,陰陽混元,是最容易想到,也是最合適的晉升路子,不只這個無相天魔,李元豐很早前在血海中見到的那個附身在白摩煙身上的自在天魔也是這般。
按照無相天魔的想法,他潛伏在唐三藏身邊,只要找個機會,直接殺人越貨,斬殺唐三藏,奪取袈裟和九環錫杖,然后飄然離去,神不知鬼不覺,輕輕松松。
可自離開長安到現在的山莊,為何無相天魔一直沒有出手?
因為每當無相天魔心生歹念,準備動手之時,他都感應到一種冥冥之中的危險,袈裟和九環錫杖對自己產生一種超乎想象的抗拒之力,要是強行為之,恐怕有不測的危險。
無相天魔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錯覺,于是只能夠更加小心謹慎。
“舍利子,不增不減……”
不知不覺,無相天魔輕聲誦讀起佛經,聲音微不可查,但神情莊嚴,字字蘊含著佛理,淡淡的金芒浮動,光明乍現。
因為無相天魔發現,隨自己參悟自唐僧口中講述的佛經,參悟越多,越能夠接近唐僧身上的袈裟和九環錫杖,兩件佛寶的抗拒力就越來越弱,只要自己本身的佛理積累到一定程度,說不得就可以奪走兩件佛寶。
正在此時,無相天魔若有所覺,屬于天魔的磁場展開,冥冥之中,勾連到惡念淵海,頓時就發現,不知何時,在上面,浮現出一個人影。
其人跌坐在黑色蓮花上,身披血色法衣,萬千人的面孔在上面,或是嚎叫,或是痛苦,或是扭曲,或是凄厲,時刻變化,他的手中,放置一本經文,彌漫著光。
見到長物,人一抬頭,眸光深邃不見底,讓人陷入其中。
無相天魔微微后退,面容上滿是戒備,開口說話,道:“恒元魔主?”
作為在李元豐晉升心魔之主前誕生的天魔,無相天魔當然知道當年發生在惡念淵海的浩大聲勢,眼前這一位可謂是天地間第一位魔主。
李元豐暫時沒有說話,只是抬眸看向眼前這個天地間天魔中最為獨特的無相天魔,其不同于自己親手培養出的六欲天魔,也不同于在血海中見到的自在天魔,眼前的無相天魔黑發垂到足踝,身姿挺拔,大袖飄飄,更為飄逸,更為虛幻,更為不可測度。
即使李元豐這樣的魔主看上去,都覺得難纏。
至于無相天魔為何稱呼李元豐為恒元魔主,乃是李元豐最近一段時間心魔之主的力量逐步提升,在現世中不顯山不露水,可在惡念淵海中掀起莫大聲勢,自號恒元魔主。
如果說李元豐有點驚訝無相天魔的根子,覺得無相天魔有點超乎自己意料的話,那么附身在小和尚長物身上的無相天魔則是對李元豐有深深的忌憚。
是的,就是忌憚。
很深,非常深。
像李元豐親手培養出的六欲天魔暫且不提,現在露面的兩個天魔,一個在血海中附身白摩煙的自在天魔,一個現在的無相天魔,如今都想佛魔合一,試一試能不能打破自身的桎梏,闖出一條前路。
可以說,他們都相信佛魔合一可以打開前路,但具體如何,心里并沒有底,沒有真正百分百的把握。
天魔一誕生就擁有無量偉力,甚至讓真仙層次的人都無可奈何,但也是因為這樣,前面的路不好上。
可就在誕生的天魔為前路彷徨,為前路想盡辦法努力去嘗試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晉升為魔主之姿,成為天地間第一位魔主。
只要任何人置身于其中,都能夠感受到自己內心的震驚,不敢相信,以及因為神秘而產生的戒備以及稍稍的驚懼。
李元豐跌坐在黑蓮花寶臺上,身上血衣上流轉著萬千人的面孔,他對對面無相天魔的所思所想能夠猜個七八不離十,心里暗自好笑,前面那個自在天魔也好,現在這個無相天魔也罷,可能都不會想到,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生來自有天魔力,自己卻是從心魔開始,借助潮頭,一步步,晉升到這個層次,雖然艱難,有曲折,得付出,可前面有路,實在幸運太多。
當然了,李元豐可不會告訴對面無相天魔內情,現在自己這樣保持神秘莫測,給天魔們壓力,很好,非常好。
“無相天魔,”
李元豐微微頷首,直視對方,道:“不愧是天魔中最為莫測的,要不是巧合下,都察覺不了你的氣機。”
無相天魔皺了皺眉頭,對方身為魔主,能夠憑借階位上的優勢感應天魔,但這個范圍非常之大,不可能準確定位到具體的人,那么對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自己已經很小心,很謹慎,不會露出馬腳的。
“是因為你在唐三藏跟前。”
李元豐知道對方所想,輕輕一笑,笑聲中有著古怪,道:“任何人在唐三藏跟前,都會非常吸引人的目光,何況你還覬覦對方身上的兩件來自于佛門的至寶?這樣的膽大包天,我都不敢做。”
“唐三藏,”
無相天魔不是傻子,反而智慧超人,他一聽李元豐的話,就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自己限于所知太少,而被佛寶迷了眼睛,踏進了一個非同一般的漩渦中。
再想到自己最近幾日情不自禁的誦讀經文,對佛理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即使無相天魔是虛幻之身,額頭上都有冷汗了,佛門好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