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郭,壽丘里,大將軍府。
忽見燈燭閃爍,府中騷動。家仆女婢驚叫奔逃。大將軍何進披頭散發,一路仗劍砍殺,直沖內室。
幼子受驚,猛然坐起。見床頭所立之人,似是親父。顫聲喚了句:“阿爹。”
何進如遭雷擊,六神陡然歸位。細看榻上幼子無恙。這便棄劍上前,父子抱頭痛哭。
自薊王劉備披喪送親,屠盡府中死士,險滅何氏一門。生死關頭,大將軍棄幼子于不顧,獨自逃生。心中又驚又懼,又羞又怒。至此往后,常做噩夢。夢中景象,歷歷在目。皆是幼子身首異處,望父而哭。
從此,便落下了夜驚的病根。與“吾好夢中殺人”,大同小異。
舞陽君聽聞,垂淚說與何后。言道:大將軍此生,怕是過不去薊王這關。
何后唯剩嘆息。
今薊王就國,避而不見。北疆卻風起云蒸。薊國先滅三韓,抄掠百萬之眾,填補藪中。今又問罪高句麗,索要舊土。連開真番、臨屯二郡,揚我大漢雄風。滿朝文武,彈冠相慶。若再滅高句麗,重置蒼海郡,立扶余屬國,盡收前漢舊土。聲名之隆,無可匹敵。
大漢素重軍功。薊王乃漢室雄主,有高祖之風。又難得赤膽忠心,恪守臣節。如此人物,若不能善加籠絡,為我所用。乃至反目成仇,自取其禍矣。
陛下年少時,縱情聲色。待長成,又受情殤所摧。年后,小患不斷,福壽恐非長久。一旦盛年而崩,必將朝政托付薊王。那時,立長還是立貴。皆在薊王一念之間。事關滿門生死,利字當頭,如何能意氣用事。
只怕大將軍心結難解,不能與薊王共存。
大將軍出身屠戶。雖也算商家,卻是宰賣營生。與賤買貴賣,販運東西,和氣生財的商人,有大不同。換言之,善巧取豪奪,慣為主宰,不懂分享共贏。
萬幸,薊國已有消息傳來。側妃何氏,已懷身孕。如無意外,入冬前后,當誕下麟兒。竇氏亦相差無幾,想必,竇太后亦聞喜訊。
又說,薊王七十余妃,皆有身孕。三百御姬,不逞多讓。后宮捉襟見肘,便是白發御姬,皆已入榻充數。薊國千里之土,十有六縣,亦不夠分。薊王連港口,亦要分封給子嗣,足見一斑。
如此分割。宇內第一強國,不出三代,冥然眾人。
陛下當渙然冰釋。心中再無芥蒂。
黃門北寺獄。
知王允身受五刑,司徒楊賜聯合外戚、黨人,累日奔走營救。
更與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聯名上疏,替王允求情。陛下遂赦王允死罪,詔命有司重審定罪。雖未獲釋,卻也不曾施行。小黃門隔三差五,為王允換藥。創傷多有好轉。問過方知,傷藥乃出薊國華大夫之手。
至于小黃門姓甚名誰,一概不知。王允亦未曾追問。黃門北寺獄,隸屬黃門署。此舉,必然與黃門令左豐,脫不了干系。左豐與薊王相交莫逆。小黃門又手捧薊國療傷圣藥。以此類推,背后之人,又何須再問。
待小黃門離去,王允裹衣坐起。面色如常,無悲無喜。傳聞,悉知王允拒飲鴆酒。曹孟德嘆曰:成大事者,必如王使君。
釜山港,游麟號。
旭日初升,東懸于海。
薊王劉備,正在白發御姬達莉婭等人的盡心服侍下,洗漱沐浴。男女關系,近身、進身與否,大有不同。先前,白發御姬自覺歲長,不敢近身,不茍言笑。今合巹同塌,交頸而眠。大被之下,薊王寵愛有加。花期雖晚未遲,姿容艷麗,盛極怒放,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內外煥然一新。所謂用進廢退,磨礱淬礪。世間之事,莫不如此。
正因,為戰而生,常年訓練,皮下脂肪極少。體態欣長健美,冰肌玉骨,無一絲贅肉。便是野獸留下的一些淺淺的傷痕,亦相得益彰。平添一絲狂野氣息。身經百戰,玉肌美顏。靜是處子,動若脫兔。個中滋味,直令薊王欲罷不能。
薊國吏治清廉而高效。五十萬馬韓鹽戶,曬鹽、筑城,兩不耽誤。隨曬鹽工藝不斷改良精進,年產十六石,絕不是夢。臨泃縣等藪中七縣,皆有大量辰韓、弁韓,國民入住。藪東守樂隱,不愧是薊國宿吏。能將薊王龍興之樓桑邑,治理妥當。治下三縣,自是手到擒來。
話說,薊王將三韓七十八國,自上而下,悉數納入治下。可謂神來之筆。各國主,就地轉化成邑令、邑長,大小頭領為衢長、里魁。協助漢官官吏族中百姓。事半而功倍。如遇糾紛,只需秉公處理,自會心悅誠服。
少時劉備曾言,不患寡,只患不均。說的亦是這個理。
薊王治國,恩威并濟。由軍曲候、隊率等各級將校,兼領各城尉,攜麾下精銳,駐扎城中。以為震懾。刺奸、賊捕,自不可或缺。
薊國一日千里。鄭門千余子弟,正當其用。學壇太學生,先為實習生,再擇優出仕,已成慣例。北地才俊,紛至沓來。三百出仕,二千及冠。乃夢寐以求。
薊王首創之“實習生制度”。可謂鐾刀布、試金石。能力品行究竟如何,一試便知。即便稍有參差,肯下苦功,終歸勤能補拙。
太學生,人數日眾。四千畝學田不夠分,薊王又在周邊各城,劃撥學田,湊足萬畝。供寒門學子自耕自養。學壇號稱熔爐。匯聚東西南北,鄉音思潮。無論博論嶄露頭角,還是課業名列前茅。終歸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先前四位大儒,各有所長。今皆歸鄭玄門下,有諸太學博士,博學廣智,又兼百家之長,具春秋大義。皆是未來薊國棟梁。
少年強,則國強。后人誠不欺孤。
不日,孫乾乘船抵達。細說諸情,又上呈《高句麗山川地形及關隘駐防圖》。劉備大喜,急命良匠將此圖臨摹拓印,遍傳將帥。
強兵內應,此戰易耳。
又親書表奏,待事成之后,表拔奇為“高句麗王”。命孫乾回贈拔奇,見機行事。
孫乾領命而去,張郃領精銳陪同。余下部眾,皆交由太史慈統帥。待戰時,再去相會不遲。
五月,太尉鄧盛罷;以太仆河南張延為太尉。
半島風和日麗,戰鼓隆隆。
護烏桓校尉牽招,率三郡烏桓聯軍萬余騎,并遼東太守公孫瓚麾下人馬,取道玄菟郡,直撲高句麗。
高句麗王伯固,不敢怠慢。親將步騎兩萬,進軍沸流水上,對峙于梁口。又急令東沃沮首領率軍馳援,拱衛王都。再遣快馬,奔赴扶余求援。唇亡齒寒,唇亡齒寒!
舉國上下,人心惶惶。王都內外,彌漫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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