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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欲將門下屬吏,編為一署,亦無不可。”薊都尹婁圭言道:“如此,家國大事,涇渭分明,井井有條。乃‘平政之舉’。”
“平政”,意為修明政治。語出《荀子·王制》:“故君人者,欲安,則莫若平政愛民矣。”《后漢書·梁統傳》亦有:“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系,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
正如薊王所言,家事亦國事。大漢朝郡國并行,列候次減。今薊王家大業大。下轄二十七縣,三百余城,九百萬民。后宮妃嬪數百,還有各自身后的王國、部族,氏族,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門下署,與侍中寺功能類似:往來宮廷,掌侍左右,贊導眾事,顧問應對。
待門下署設立,薊王家事皆交由門下屬吏打理。如此國事家事,涇渭分明。二位國相亦減去許多負擔。
“今漢變‘侍中仆射’為‘侍中祭酒’。時三公四府、郡縣令長門下,亦置‘門下掾祭酒’。”上庠令鄭玄言道:“主公或可置‘門下祭酒’一職。”
“鄭公所言極是。”劉備欣然點頭:“孤,亦如此想。以門下祭酒為首吏,下置:門下掾、門下督、主簿、諸曹、書佐、孝子、偱行、議生、游徼等屬吏。”
鄭玄亦點頭道:“主公皆已慮及。臣,無異議。”
門下署一旦設立,諸如輔漢將軍府之“幕府游繳”,皆變為“門下游繳”。私臣乃是近臣,與主公劉備意氣相投,英雄同契。換言之,“門下”雖不具佐世治民,安邦定國之才,卻為世間豪杰。劉備于公,不可授予公職。然卻可于私,收入門下。
此舉,當最大程度招募人才。正如門下督鄭泰,主簿孫乾。執政安民,力有不逮。然接人待物,奉命出使,卻堪稱良才。
“門下祭酒,當秩比二千石。門下五吏,可領食比千石俸。書佐、孝子、偱行、議生、游徼等,酌情遞減。”右國相言道。
“國相之言,亦與孤同。”劉備笑道:“門下祭酒,可稱‘門下令’,理孤王家事。當為薊國第十三令。”
“主公明見。”百官下拜。
“敢問主公。門下令,當委以何人。”右國相起身奏問。
“尚未有心儀之選。”劉備笑道:“權且空置。待覓得良才,再授予不遲。”
“門下官署,又當置于何處。”耿雍再問。
“在宮城北門外,興署寺。”劉備居于北宮。凡事皆可就近通稟。
“喏。”
諸事已畢。門下督鄭泰,遂引服虔入殿。
“拜見王上。”
“子慎先生請起。”劉備伸手虛扶:“請坐。”
“謝王上。”女官捧來坐席,服虔稱謝落座。
“聞先生已著成《春秋左氏傳解》。”劉備笑問。
“正是。”服虔答曰:“故北投薊國,請鄭公轉呈王上。”言下之意,先請鄭玄過目,若無謬誤,再轉呈劉備,以為進身之階。
如前所說。漢時始興“春秋決獄”。有此《決獄工具書》,薊國百官、學子,自當受益匪淺。
鄭玄遂取裝有厚厚一卷絹書的囊袋,呈給薊王:“老臣連夜拜讀,字字珠璣。無一處疏漏。”
左國令士異,肅容上前,捧盤接過,轉呈薊王。
古往今來,獻書皆是大禮。
《國語·周語·上》:“瞽獻曲,史獻書。”注曰:“《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漢書》亦有:“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然歷來,多獻佚書。如服虔這般,將嘔心瀝血之著作獻出,實屬罕見。
正因茲事體大,薊王并未輕易過目。傳令道:“來人,沐浴更衣。”
“喏。”
沐浴后,更換冕服,重入大殿。這才解開書囊,將絹書取出。
細細觀摩,不覺入迷。薊王“冠冕觀書”遂成典故。與“快意觀帖”,異曲同工。
“子慎先生果然大才。”一氣呵成,畢覽全書,竟已華燈初上。
“王上謬贊。”所謂高山流水覓知音。薊王劉備自幼家傳淵源,又得盧植真傳。才學極高,自能領會。
“此書足以傳世。”劉備言道:“不知子慎先生可否割愛,將書稿交由鄙國將作館雕版刊印,傳學后世。”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服虔欣然下拜。
鄭玄笑道:“服子慎,乃世之良才,主公當善用。”
劉備從諫如流:“子慎先生可愿屈就太學壇,為博士祭酒,兼領王子館‘博士祭酒’。”
雙博士,雙祭酒。領雙(比)千石俸。
“臣,遵命!”服虔肅容下拜,行認主大禮。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薊國雙食俸,已天下皆知。今薊王又開雙博士之先河。服虔遂為雙博士之第一人。足見《春秋左氏傳解》之持重。薊王再覓良才,遂開夜宴。一為服虔接風洗塵,二位君臣同慶。
此風一開。天下士人,聞風而動。攜畢生心血,北上薊國。
若能入太學壇、王子館為五經博士,得食君俸,自喜大普奔。即便不能。所著書稿,交由將作館雕版刻印,單版費一項,足可衣食無憂。買田置業,安居薊國不提。
由蔡邕、鐘繇等書法名家,親自手書,交由將作館精工細作的“活字銅范”,亦在全力鑄造中。《活字印刷術》,技藝早已齊備。只需“字范”鑄成,文風武貌,何止鼎盛。
于是乎。新奇觀建筑——國立圖書館。亦在規劃之中。誰言奇觀誤國?拖下去,肉刑伺候。
洛陽西郭,函園二崤城,官堡。
賈詡與荀攸,相約見面。
二崤城下陵邑,車水馬龍,日漸繁華。先有殖貨里豪商盡數遷入,后有四郭百姓、薊王親友大量入駐。年前,朝廷郎官、御史、尚書等中低層官吏,廣置宅院,遷入安居。然自開春以來,曾為三公九卿之朝中元老,亦購府邸,入園頤養天年。
要說高皇,有何不同。單守陵一項,足見一斑。上古先秦,殉葬大行其道。然自我高皇登基,卻反其道而行之。漸棄活人殉葬,改用活人守陵。一死一活,高下立判。
“年前,主公冬季興兵,剿滅黑山。又出檄文,招降白波。黑山飛燕等一眾渠帥,兵分二路,一路由張燕親領,南下渡河。欲與神上使張曼成聯手,取敖倉之糧,再裹流民舉事。豈料被城內服虔察覺。都亭僦車,外出辟禍時,與何苗、袁術、曹操、孫堅,等人偶遇。這才‘誤打誤撞’,一舉破敵。張飛燕、張曼成,皆一戰喪命。”賈詡笑道:“何其僥幸也。”
荀攸言道:“死無對證。”
賈詡輕輕頷首:“神上宗師,借刀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