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九九重陽,已成薊國一年一度之盛會。
正因四海姻親,齊聚薊都。臨鄉周遭,凡國賓館所在,皆有“王親國戚”入住。
謂“入鄉隨俗”,又說“遠來是客”。更“一家不說二話”。王親國戚的身份,血脈相連的天然親近。更加薊國四百城港,怏怏上邦,開明好客之風。足令賓至如歸。可有作奸犯科,仗勢欺人?
絕無。
且不說薊人尚武之風。城中閭里街衢,藏龍臥虎。普天之下,誰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薊王愛民如子,又嫉惡如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兔子不食窩邊草”。自家產業,豈不愛護。更有甚者,二家禮尚往來,薊王饋贈,何等豐厚。豈能因小失大。
道義大行天下。切莫小看了和親的威力。
“夫立典有五志焉:一曰達道義,二曰彰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勛,五曰表賢能。”
大漢的機制,便如此有效運轉。四百年生生不息。
君以手足待我,我必手足報之。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此去林慮山迎甯姐姐。除張飛、黃敘,另有大兄劉文,二兄劉武,四弟劉修。大兄劉文為正,四人為副。宗親、義親同去,足見持重。
國中皆知,張甯乃右國令女。右國令之事,薊王曾命公審。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功過幾何,見仁見智。然右國令,才智高絕,淡泊名利,世人皆知。無有疑義。
薊王雖定其罪,卻未行其刑。右國令壽盡而亡,薊王夫婦扶棺,令樓桑宗親,披麻戴孝,執禮相送。今又命手足兄弟,西去林慮,以貴人禮,聘右國令女。道義所向,一脈相承也。
九月初一,王宮車隊,浩浩蕩蕩,奔赴林慮。來回二千里,十日足矣。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薊國十萬精銳,扼守國境。雖久無戰事,然卻日日勤學苦練。除去武技、軍陣,號令、旗語。還需習練操縱機關諸器。尤其機關兵器。自薊王效仿記里鼓車,造計程馬車,而后又將機關連弩與馬車相合。造機關箭車。而后各式機關車,如雨后春筍,破土而出。稍后又有機關車船,大行其道。
兩軍對壘,隨之日新月異。曹操掘內外環渠,發火壽春。遂成經典戰例。如何人器合一,將機關威力,最大發揮。為演武場薊國軍校師生,刻苦鉆研之首選。
軍民兩用機關術。早已遍布薊國上下,融入百業。
“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韓非子,誠不欺孤。
然,春秋大賢,實不宜過謙。世之顯學,豈無“法家”一席之地。法、儒、墨,缺一不可。
“九九重陽會”。乃年度盛世。如前所言,凡典禮,皆有表演性質。《淮南子·氾論訓》:“圣人以身體之。”《禮記·中庸》:“力行近乎仁。”《論語·子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君王身體力行,以身作則。為天下典范也。
家和萬事興。
薊王姻親眾多,廣布四海。猶可相親相愛。叔侄不過三人,何以坐視江山分裂,籍籍無為?
孰功孰過,公道自在人心。
《莊子·山木》:“其送往而迎來,來者勿禁,往者勿止。”
世人皆知,凡與薊王意氣相投,肝膽相照之四海豪杰。皆入門下署。署中人物,論運籌帷幄,治世安民,名聲不顯。然論,迎來送往,接人待物,門下署當仁不讓,居功至偉。尤其大典,王親國戚齊聚。門下屬吏,何止為主分憂。便是海量酒水,亦分去十之六七。
薊國珍饈美饌,號稱“隔壁千家醉,開甕十里香”;“味招天下客,香引洞中仙”。論衣食住行,鮮活民生,天下無出其右。
無酒不成席。
海外寄田所出,三登谷。極利釀酒。薊國十醞春曲松泉釀,皆已改用三登谷釀造。蒸餾濃縮后,得翠玉瓊漿,口感更加。
尤其翠玉瓊漿,深受薊王姻親所好。斟滿耳杯。三杯即倒。唯薊王與恩師例外。
重陽節,亦是薊國法定節日。初二至初十,前后計九日。稍遜于正臘賀歲,足半月有余。諸王子告假回宮。與家人團聚。
薊王早有先言,無外人在場,亦或是非正式場合。諸子省“王”,只稱“父”。口呼“阿父”,“父親”皆可。“父親”,便是“親父”之意也。后宮妃嬪,亦省“臣”字,自稱“妾”皆可。
嫡長子封,今已九歲。稚氣未脫,然已與父,頗多相似。自幼得母,言傳身教。雙手劍術,甚是了得。更加名師,諄諄善誘。已有英主之姿。
二代薊王,未來可期。
靈輝殿中,鐘鳴鼎食。薊王大宴,滿座高朋。此時此刻,東宮飛翔殿。劉封等八王子,隨王太后并二義王太后,輾轉育嬰舍,照料諸幼子。
嬰舍華美清潔,閑人莫入。搖籃床車內諸幼子,皆為宮中女侍醫,精心照料。
逢母妃入殿哺乳。需車載出舍,入哺嬰室喂食。若母妃偶感風寒,或身體不適。則酌情替換。待康復如初,再行母職。無需心憂斷奶不濟。宮中侍醫,自有良方存續。
劉封兄弟八人,站成一排。透過清鋼琉璃壁,環視舍中諸幼子。各自眉開眼笑,竊竊私語。
三位王太后觀之,暗自稱贊。
“王上,三百子嗣,八子為先。”二太后言道。
三太后亦道:“二姐所言極是。”
王太后笑道:“王上曾言,欲將千里國土,均分八子。然似,別有心憂。”
“‘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八王子,自幼相伴,兄弟情深。常伴王上身側,子父相承,還有何憂?”二太后不解。
“我兒天生。”王太后答曰:“非你我可知也。”
“長姐言之有理。”二位義太后,同聲言道。
“先前,王上賜爵中丞賈詡,為都亭侯,邑三百戶。又拜‘少傅’,雙秩萬石。本以為,只為加官,不領其職。近日卻聞,王上欲令賈文和,行少傅重責。傳授封兒,治國安邦,識人辨物之術。”三太后不無擔心:“此事,可行乎?”
三位太后,義結金蘭。誓言同生共死。自無須顧忌,無可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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