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及周遭,為羌人世代所居。故前漢時稱“羌中”。
《史記》述秦疆域,“西至臨洮、羌中”,又記張騫從西域還,“欲從羌中歸,復為匈奴所得”,均此。
今多為西王母國所轄。
如鐘存羌,古羌多為母系氏族。西王母年得億萬門俸,重建母國,情理之中。切記,財能通神。
大漢西境,薊王心牽二事。其一,北匈奴西遷至奄蔡,立北烏伊列國。其二,斜驅西王母國,鑿穿“羌身毒道”。
至于東境,便是遼西走廊,并大小遼澤,治水營城。
時下心牽,自當是千里稻作。
督亢乃薊國龍興之地。東西掘鯉淀周遭,率先開鐮。沼澤沃壤,均產七石余。若非累有新田圩成,馴田未畢。薊國均產,當至七石。饒是如此,本季新谷,當破八億石。廣濟天下,仍有盈余。戶戶倉樓,當有積谷入倉。自國中釀造,皆取海外三登谷。薊谷終得積存。然若將自家倉樓裝滿,絕非一年之功。即便家中單倉樓,自無從與薊王樓桑老宅,五倉連橫相比。然卻頗為粗壯,可盛谷三萬石。均產六石計,一頃稻,得三百石谷。便加海外寄田,均產十五石,一頃稻,得七百五十石谷。欲裝滿三萬石,不吃不喝,亦足需三十載。
先前不知,薊王何故造如此大倉。如今方知,只需稍加改造,加裝機關諸器,倉樓便可用于烘干。除烘干新谷,亦可用于熏蒸香腸、火腿,臘肉、禾鯉干等。便是麻絲、羊毛、藥材、干果、湩酪,亦無不可。
薊國名產,種類繁多。一季稻作,半年之期。余下節氣,薊人可按部就班,制備名產。除坊市內大型作坊,集中產出。薊國半數名產,皆出自各家各戶。可自行販賣,亦可轉賣市中豪商,亦或承接工坊券書,如約定制,不一而足。薊人富足,可見一斑。
立冬前后,薊國上下,皆為稻收奔忙。無有例外。
便是朝會,亦暫且擱置。凡有要務,皆由左右國相,入宮通稟。薊王或乾綱獨斷,或專開朝會,集思廣益。必有良策出。
今季,亦不例外。
掘鯉淀屜舟往來,分波逐浪。為不擾民,三足踆烏,乘夜起航,沿千里薊國渠,駛往文安縣。文安亦曾為大澤。”兩漢之交,海水倒灌。文安西通掘鯉淀,北連雍奴藪,千里水澤,汪洋接海。其后二百年,與二處大澤,漸行漸遠,終是分離。境內滏水、高陽水、滹沱、泒水等,諸水交匯,散為大澤。徑百二十里。尤過督亢二十里。
如今。枝津故瀆,皆成縱橫水網。支渠四通,無垠稻浪。文安舊縣,橫豎七里,舊貌新顏。境內新筑城邑,遷百萬黑山眾安居。圩田大成,物阜民豐。富足堪比督亢秋成。
安居樂業,守望相助。黑山、白波,并五湖四海,各地流民,早與薊人無異。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士大夫飽食無憂,方能憂國憂民。
天下至理,莫過如此。
少時,宗祠大考,劉備言,不患寡,只患不均。
《列子·湯問》:“均,天下之至理也,連于形物亦然。均發均縣,輕重而發絕,發不均也。均也,其絕也,莫絕。”
意思是說,均衡,乃天下之至理。世間之物,盡皆如此。譬如,一根頭發若受力均勻,那么即便用其懸掛重物,亦不會輕易斷絕;若受力不勻,既使懸物再輕,亦會斷絕。
列子所言,“均發均懸”,待長大,薊王才漸漸頓悟。除去均田、均產,均律、均法,亦是天下至理。
編戶齊民,與二十等爵之公士,無論田宅、妻妾、牛馬、機關器,皆有大不均。然循《薊法》,二十等爵,薊人皆可匹配。只需誠實守信,不短稅賦。凡我國人,皆有晉升之路。雖入籍有早晚,然早晚為爵民。此,亦是均發均懸。
此便是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
甘后,甯貴人,華貴人等,九位新婦。伴君身側。舟行千里國渠。歡喜之情,油然而生,溢于言表。
正如先帝,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然卻不覺富足。甘后久居深宮,別居西園。雖斂財無數,卻難言歸屬。如今嫁入薊王家。千里國土,四百城港。水天一色,無垠稻海。皆為我家所有。焉能不喜不自禁。
封建時代,擁有土地的滿足感,無與倫比,無可替代。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便是農耕文明,最大的收獲。
薊人富甲一方。僦船四海,車行九州。獲利之豐,遠超種田。然每逢稻作時節,薊人悉數返鄉,忙于稻作。皆是千百年來,深入骨髓,農耕文明的沉積。又歷久彌香,醞釀出一碗鄉愁。
“獨在異鄉為異客”,“遍插茱萸少一人”。
船宮爵室,三面清鋼琉璃壁前。
薊王舉千里鏡遠眺。繁忙稻收,盡收眼底。
甘后、甯貴人、華貴人,伴駕左右。余下六美人,陪坐榻上。美眸流轉,顧盼生姿。
見李真多,欲言又止。鄭天生遂問:“何故無言?”
李真多這便言道:“侍寢多日,有喜否?”
果然。凡入薊王家門,為夫君誕下子嗣,便是八百年女仙,亦不可免俗。
“何其急也。”鄭天生,風華絕代,宜喜宜嗔。與先前孤兒寡母,云泥之別。
話說鄭天生子鄧芝,年過七旬,封候拜將,親征涪陵。至玄猿緣山。芝性好弩,見猿抱子在樹上,引弩射之,中猿母,其子為拔箭,以木葉塞創。芝乃嘆息,投弩水中,自知當死。嘆曰:“嘻,吾違物之性,其將死矣!”
自知死期,不愧有仙門之母。
程環掩口笑道:“姐姐毋憂。夫君臨幸,尚不足月。便種珠胎,亦無覺也。”
張姜子柔聲勸道:“你我斷絕紅塵,自出家門。與山泉為伴,日月為伍。寒暑易節,久不食人煙。人倫不繼,亦是常情使然。”
李真多笑嘆:“不料你等,皆已看淡。”
程璇悄聲道:“聞烏桓蓮妃,婚后亦無所出。乃華國老,獻良方解困。”
“良方何在。”眾美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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