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冰封,巨馬東流。
薊太倉,廣僦民船。轉運今季新谷,均輸各處城倉。待來年雪花路開,河海解凍。船商齊聚,千帆競渡。已備不時之需。
種田十倍利。經商利百倍。貿易獲利,令薊人富可敵國。
民間殷富,賦稅高漲。薊國財政,持續盈余。手有余錢,各項支出亦水漲船高。衣食住行,休閑娛樂,娶妻納妾,寄券投資。林林總總,不一而足。滿足生存所需后的自我提升。助推薊人,日有所進,知行倍增。首當其沖。爵民數量,迅速增長。
新興爵民階級,初見雛形。以《二十等爵》,一等公士為例。受田一頃半,受地一宅半,歲俸五十石。可于海外荒洲,購買寄田券一頃半。公士,既種田,又經商,且還領食歲俸。
且問。于士、農、工、商,國之四民中,公士何屬?
于是,四民之上,爵民稱“第六民”。何不言五?
只因“大國之風也。其中具‘五民’”。注曰:“士、農、商、工、賈也。”后世又有“士、農、工、商、兵”,五民之說。
之所以將商、賈分類。乃因上古時,二者多有不同。
《周禮·天官·太宰》:“六曰商賈,阜通貨賄。”鄭玄注曰:“行曰商,處曰賈。”俗謂“行商坐賈”。一般而言,走街串巷,販貨之人為“商”。有固定經營場所,販貨之人稱“賈”,后二者連用,泛指買賣人。
更有甚者。士、農、工、商,殊途同歸,四民皆可為爵民。薊王竊以為,爵民,補足了勛貴與黎民之間的巨大鴻溝。
讓家國天下,封建體制,更加健全。制度,是生產關系的集群。本應服務于生產力。封建時代,人口便是最主要的生產力。隨畜力機關器去,大行其道。推動產業升級。于是乎,為與新興生產力相匹配,爵民應運而生。爵民是時代的產物。
正如農作機關器,機關車船,機關造器。諸多先進機關器,對文明的整體提升。從而為匹配先進生產力,而誕生的新型生產關系,不再受制于士農工商的粗略劃分。一統于爵民制度。
人類創造工具的目的,便是為最大程度解放和發展生產力。
越是簡單的工具,越考應人的素質。所謂熟能生巧,百煉成鋼,皆是此理。故古時技術工種,俗稱“手藝”。技工,俗稱“手藝人”。甚至為學成一門手藝,拜師數載,數十載,甚至窮盡畢生之力。美其名曰:“匠心獨運”。誠然,獨具創造性的工種,無從取代。然大量重復性的繁重勞動,卻可避免。
復雜機關器的出現,將技術“門檻”,大為降低。于是“隔行如隔山”的手藝人,漸被精通各式機關器操作的“機工”所取代。甚至,成為一種職業。客庸坊肆、莊園、軍營、商隊,不一而足。
不知從何時起,分明四季,數月冰封。讓內外之別。自然發生。河海冰凍,斷絕交通。客商歸鄉,薊人返鄉。薊國四百城港,人去樓不空,船走港不封。
巨馬水路,四季不凍。令薊國如有神助。安昌郡諸縣,背山向海,冬季施工,波瀾不興。薊國營城,月起十萬樓臺之迅捷,非親臨,不可盡知也。
環渤海,大半結冰。沿岸港津,悉數冰封。唯金州港例外。
早在冰封前。都船署便轉運大宗名產,囤于港口邸舍之中。供東瀛列島,三韓半島,船商往來販運。金州港漸取代泉州港,成為東瀛都護府重要始發港。甚至為干支海市母港。
沓氏、金州二縣,因海而興。今漢遼東半島,多為密林莽原。人跡罕至。千山山脈,從南至北,橫貫半島。唯在半島之尾,東西沿岸。分設西安平,并平郭二縣。換言之,時下整個半島,皆歸薊王所有。遼東大木,多出于此。
自劉備樓桑大建,便有匠人逆流而進,尋河灣谷地扎營,砍伐大木。久而久之,營地成津,后為水砦。遼海守郭芝,遂遣官吏值守。引半島夷人,出山客庸。悠悠二十載,漸成氣候。
年末郭芝上疏,欲將先前伐木營地,擴城為縣。薊王亦束之高閣。只令郭嘉,疏通河道,增筑泊位。先置津邑,再分城為縣,不遲。
萬勿好大喜功,揠苗助長。朝中亦有百官上疏。言,再將汶縣、平郭,并入。東西國境,方稱相連。薊王卻道,所謂“一衣帶水”,“山水相連”。只計路途,不算水路乎?
環遼東灣,渝口津、昌黎港、房港、險瀆等,諸多港津,距金州港,半日往返。更有遼水入海口處通遼港,一日數返。船運便利,遠超車馬。若將渤海視作內湖,何言國土不連。
此言一出。百官恍然大悟。
正如西海(青海湖)亦是咸海。若視渤海上灣,為薊國內海。國境何言狹長。時人約定俗成,言國境必言國土。然薊王卻高瞻遠矚,將湖海亦視作國境。
辟鹽田,興船運。海捕網養,盡得其利。今又大開海稻田。鹽府民人,除鹽田外,再得一頃海稻田。終歸“民以食為天”。鹽戶無糧田,難免心生不安,如愿以償,民心得安。
海稻,號稱一丈青禾。生命力極強。不愧野生。只需趁春暖花開,風平浪靜時節,播種插秧。而后適時補栽,從長到收,甚至無需田間管理。均差五石。更有大量魚蝦,盤錯根節。收獲堪比禾鯉。堪稱種田神物。紅樹林隨處可見。卻無人問津數千年。當真暴殄天物。
曬鹽、割稻、捉魚、摸蝦。皆不耽誤。丈高海稻,根深蒂固,護岸培土,堪比遍種河堤,紫花苜蓿。
薊王已命西域都護府,將沙鹵鹽堿,寸草不生,貧瘠之土,分門別類,運送國中。交由將作寺試種。待育出良種,再大面積種植。事實上,無論稻收多寡。凡有所出,必成奇聞。于薊王而言,有形無形之利大,不可估也。
海稻田一出,震驚四海。
“薊王若非天命所歸,何來此等祥瑞?”陳王宮正殿。會賓客大宴,陳宮朦朧醉眼,舉杯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