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欲,故王允不強為。
便是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王允乃社稷純臣。亂世之中,以身作則,尤為可貴。如此,左右人等,更應護其周全,斷不可為奸人所害。
此時,不其侯伏完,更加堅定,引徐州四相,并呂布車騎營,為外援。有備無患。
心念至此。不其侯伏完,遂斟酌言道:“呂車騎,前為衛將軍所驅,今屯兵小沛。為求自保,與四國相陰結盟約。覬覦陶謙州土,亦是常情使然。”
王允又問:“諸君可知,衛將軍曹操,疏外之意。”
“莫非,別有圖謀。”圖謀被曹孟德揭破,伏完焉能無恨。
尚書令桓典答曰:“曹孟德知,明公不知。”
“然也。”王允笑道:“世人皆知,王蓋乃我長子。若知四國相,圖謀徐州,常人必疑乃出老夫之意。如何敢上疏直言。”
“必出荀彧。”伏完言道。
王允輕輕頷首:“‘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潁川荀彧,王佐之器’。‘程昱有謀,能斷大事’。此二賢,甘為所用。足見衛將軍,必有‘過人之量’。”
“明公,明見。”桓典拜服。
王允已有定計:“先前易相奪國,乃為除淮泗諸王之禍。今,陳王寵竊據國璽,假意勸進。實則以退為進,必有稱帝野心。聞先帝初,淮泗諸國,曾共祭天神,陰結聯盟。更加淮泗諸國,橫亙徐豫。若隨陳王自立,關東不保。車騎營裨將張超,仍駐陳國境內。傳令張超,速歸小沛就食。”
“張超乃張邈之弟。雖有聲名,然數千兵馬,不足為慮。歸營小沛,明公何意?”伏完不解。
王允答曰:“興師動眾,令其自相驚擾,不敢妄動也。”
謂“敲山震虎,打草驚蛇”之計也。
王允此計高妙。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正如伏完所言。張超區區數千兵馬,何必勞駕太師敕令。
所謂反常則妖。王太師大張旗鼓,避實擊虛,隔山打牛。心懷叵測者,猶如杯弓蛇影。不明就里,亦不知王允所知。穩妥起見,必行蟄伏,不敢輕舉妄動。
且王太師,越過車騎將軍呂布,號令張超。此舉,亦非同尋常。畢竟尊卑有序。
種種跡象。
即便呂布,渾然不知。身旁陳宮,焉不驚覺。
一言蔽之。不痛不癢,點醒陳宮:爾等所圖,老夫已盡知。
且為王蓋、呂布等人,留足顏面。“亡羊補牢,猶未遲也”。速懸崖勒馬,切莫一意孤行。
楚都壽春。
內外環渠,濃煙滾滾,余火未熄。渠中水砦、舟橋、斗艦、走舸。悉數焚毀。
青州牧劉岱翥鳳艦隊,所轄機關斗艦,正順下環渠,欲效曹孟德,火燒壽春。
日前,袁術二路兵分,精兵盡出。上攻江夏,下擊廣陵。不料趁江淮空虛。后將軍兼領青州牧劉岱,并奮武將軍公孫瓚,合兵一處,奇襲壽春。
袁術欺劉岱徒有虛名,公孫瓚籍籍無名。命留守水軍出迎。不料全軍覆沒,一擊即潰。
眼看攻城在即。
袁術怒從心起:“來人。”
“在。”便有心腹上前。
“城頭置湯鑊,以烹劉正禮(劉繇)。命兵士高喊:劉公山(劉岱)若不退兵,且來分一杯羹。”袁術怒道。
“喏!”
須臾,前揚州牧劉繇被五花大綁,押上城頭。眾目睽睽,扔進湯鑊。
城頭兵卒,舉火高叫。
劉公山退兵之聲,此起彼伏。
翥鳳爵室,劉岱面色鐵青。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況俘虜乎。更何況,“刑不上大夫”。劉繇乃出宗室,素有聲望,“藻厲名行,好尚臧否”。又曾為一州之牧,自當善待,焉能施以酷刑。
不料袁術,竟無恥之極。為求自保,無所不用其極。
然一母同胞,焉能見死不救。
劉岱切齒言道:“退兵!”
俯瞰翥鳳斗艦,繞出環渠。袁術聳肩大笑。遙指鑊中劉繇,言道:“好一雙,長涂二龍!”
鑊中劉繇,驚怖莫名。險性命不保,更加英名盡毀。心中悲憤,可想而知。
眺望翥鳳無蹤,袁術嗤鼻一笑:“無膽鼠輩!”
是夜,袁術攜美妾,榻上酣睡。
忽聞殺聲四起。
便有心腹家將,軒下急報:“大事不好,敵將襲城!”
“何人偷襲!”袁術拔劍而起,胡亂披衣。
“奮武將軍公孫瓚。”家將答曰。
“形勢如何。”
家將答曰:“甕城已破。”
“好一個,白馬公孫。”袁術捉刀在手:“傳令,死戰!”
“喏!”
待袁術領兵來援。北門廝殺正酣。守城二將,正是雷薄、陳蘭。二人皆豪勇之輩。公孫瓚數次攻上城頭,皆被二人殺退。
“將軍小心。”見袁術不避鋒矢,登城督戰。守軍士氣大振。
“無礙。”流失冷箭,被袁術揮刀擊飛。袁術,少以俠氣聞,數與諸公子飛鷹走狗,后頗折節。舉孝廉,為長水校尉。身手不弱,亦有膽量。
時群雄環伺,敢率眾渡江,竊據淮南,亂戰之地。不可小覷。
話說。董卓壯年,亦有才武。旅力少比,雙帶兩鞬,左右馳射。可比袁術此時。心高氣傲,滿腔抱負。待年老體衰,心氣全無。亦如董卓筑郿塢,公孫瓚造易京。袁公路,筑淮南雄城自守,彼時已是冢中枯骨。
或有人言。二袁,色厲內茬,志大才疏。并無真才實學,算不得雄杰。然天時、地利、人和。譬如韓馥讓冀州,孫堅附袁術。四世三公,出身名門,人望亦可稱雄。
激戰一夜。天明收兵。
公孫瓚擊毀甕城,卻未能奪下城門。
袁術矗立譙樓,一夜未眠。麾下將士,渾身浴血,筋疲力竭。
“拜見將軍。”一眾僚屬,齊來拜見。
“諸位免禮,且與我同食。”袁術笑道。
群僚入座。
謂寢不言,食不語。見袁術,津津有味,從容自若。群僚亦各自心安。
風卷殘云,飽食一餐。
袁術這才言道:“白馬公孫,不愧玄德同門。”
“昨日劉岱兵退,必是虛實之計也。”主簿閻象言道。
袁術笑言:“劉公山,知我必烹其兄,故引軍詐退,擾我軍心。白馬公孫,趁我不備,城下偷襲。”
長史楊弘進言道:“甕城已破,環渠被奪。且偏將軍等,皆領兵在外。城中守軍,不足三千。恐難力敵。”
偷看袁術面色,別駕韓,亦小心勸道:“將軍,當遷州治,避其鋒芒。”
袁術不置可否。笑問阜陵王相,名士許劭:“許相,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