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長城內外,多經盧龍塞,往來白檀互市。待薊國東擴,據大遼水西岸。筑堤鎖水,筑路營城。大小遼澤,圩田大成,變害為利。草原,水運大興,港津林立。
時下,自大遼水入海口之通遼港,經遼關港出塞,至扶余、高車共筑之南蘇港。千里水道,皆可通行金烏船宮。南蘇港西行五百里,高車又于烏侯秦水入饒樂水口,筑饒樂港。此段航線,可通千石河船。又自饒樂港,換乘五百石船,沿枝津故瀆,廣輸塞上各處草場。漠南多得其利。
除大遼水外,薊國境內,另有諸水,可上溯塞北。互通有無,塞北漸歸王治。除青儲飼料,督亢粳米等諸多名產。無煙石炭,亦是北疆必備。數九寒冬,滴水成冰。草原部眾,多已筑城定居。戶戶水暖水洗齊備。便是馬邑、牛牢,亦有石炭保溫。可御酷寒來襲,亦助來年出欄。
可以預見。東胡各部,向化先成。彼時,漢境可北延萬里之遙,直達極北冰原。
漠北乃嫡長子,立玄帝之處。更加皇上,君流在即。欲橫穿極北冰原,西通羅馬。故親來塞北,巡視草原航道。
時下漠南通漠北,需穿大漠。商隊通行受阻,不如繞行半道珠串,經蒼海郡北烏稽港登岸,再赴漠北。此行亦有大鮮卑山阻隔。商隊需南北繞行。頗多不便。待大凌港筑畢,可經完水、難水谷道,迂回北海,郅居郡。節省過半。完水春夏水豐,可行萬石大舡。寒冬冰封,橇車不誤通行。奈何先前遠離漢土,未曾疏通。皇上已命將作寺,測量水情。沿途擇址,修筑港津,督造城邑。其上游弓盧水,迂回漠北。四海商船,若能經難水入完水、再入弓盧水。漠北都護府,興盛在望。
然畢竟橫亙帝國邊陲,久無人問津。山勢水情,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然只需皇上,雄心不減,逢山開路,遇水填橋。天塹終變通途。
此番北巡,正因將作寺上報,欲造縱穿大漠之漕渠。
有頓遜海渠,珠玉在前。紅海橫渠,動工在即。再造大漠縱渠,亦在將作寺,能工巧匠,情理之中。紅海橫渠,需穿沙漠。硬質河床,乃是必然。話說上古先秦,便有毛遂治滏,命民夫和“紅膠泥”,將滏水河床,抹厚五尺,不留空隙。膠泥經驕陽暴曬,無需火烤,便堅硬如陶。正是硬質河床鼻祖。只需掘沙土為渠,以“紅膠泥”墊底,取戈壁礫石筑堤。縱貫大漠戈壁,連通漠北并漠南水系。如此,無需再繞行蒼海郡,便可通漠北都護。
大漠坦蕩如砥。縱有地勢參差,設船閘足可通行。
漕渠走向,正如前漢時,驃騎將軍霍去病征匈奴,出代、右北平千余里,“歷涉離侯、濟弓閭”。前漢弓閭水,后漢弓盧水。
換言之。將作寺,欲造漕渠,連通饒樂、弓盧二水。
左國令攜將作令上表。茲事體大,皇上遂親來一觀。話說,頓遜海渠筑畢,紅海橫渠未開。唯恐能工巧匠,年華空耗。欲再興大建已繼之。
若能連通饒樂、弓盧二水,大漠將不分南北。于漠北都護府而言,其利之大,無可計數。然掘渠斜穿大漠,古往今來,聞所未聞。代價幾何,不得而知。終歸,要權衡利弊。
然正如將作令蘇伯所言。開鑿大漠漕渠,必易于頓遜海渠。
漠北諸水,即便北流,亦無妨。譬如容渠船閘,所通圭水,亦是北流之江。
遼關港,金烏船宮。
皇上北巡,轟動塞北。
臨近部族,紛紛趕來覲見。遼關港內外,船舶匯聚。如高車歸義王、烏桓率善王、扶余國主,亦舟車兼程,齊來赴會。
久沐漢風,潛移默化。塞北諸王,衣食住行,皆與薊國比同。言行舉止,亦與漢家諸侯無異。
皇上三興漢室,尊天下共主。諸國主,與有榮焉。將作寺,營造有功。大遼水運之便,沿線皆深得其利。
話說,“鮮卑眾日多,田畜射獵,不足給食。檀石槐乃自徇行,見烏集秦水廣從數百里,水停不流,其中有魚,不能得之。聞倭人善網捕,于是東擊倭人國,得千余家,徙置秦水上。令捕魚以助糧食。”
試想,馬背民族,捕魚尚且不會。如何精于舟船。若非皇上遠矚高瞻。命人疏通大遼水,經年不絕。草原亦開航路。僦萬石大舡,一里一錢。青儲飼料,足量北輸。馬邑、牛牢,豢養牲畜無數。再加互市之便,塞上富足,亦比河北。高車歸義王,此時方知,老父遠見之明。先嫁大閼氏于皇上,又立王庭于白海之濱,再上表漢廷乞內附。高車遂取代鮮卑,成草原新貴。皇上命將作寺,裁彎取直,穿渠引流。枝津匯聚成瀆,才有航運大興。
高車王庭,亦因水而興。
亦如皇上所想。蒸汽機車并清鋼軌路,未能普及前。水運乃第一便利。
須知,大漠戈壁,乃屬高原,亦或稱臺地。施工難度,恐不下頓遜海渠。誠然,長城既能橫亙大漠東西。長渠亦未嘗不可,縱穿大漠南北。
漕渠若能鑿穿,大漠南北,皆得大利。諸國主焉能不,牽心掛肚,細問究竟。
此事,八字尚無一撇。皇上此來,只為實地一觀。先考大遼水上游,饒樂諸水,深淺幾何。再問穿渠鑿山,難易與否。順勢而為,事半功倍。逆勢而上,事倍功半。若饒樂、弓盧二水高差懸殊,戈壁又難掘進。此渠,斷不可取。
若稍有難為,無謂險阻。且二水豐沛,足可循環。萬事俱備,足夠國力,當可一試。
雖說炎漢三興,皇上首開秋闈取士之新政。然亦不可如后世隋煬帝,好大喜功,亡國之禍。
稍后,將作寺公船,紛紛入塞。沿線水情,匯聚整理,呈報金烏船宮。
皇上遂專開朝會。商討漕渠事宜。
與會重臣,亦各抒己見,各進良言。唯恐奇觀誤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