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四十五,夕陽西下,月朗星稀,華燈初上。
在這個還沒有進入電氣時代的年代,以往到了這個時間點兒,大家都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今天情況明顯有所不同,半個小時前,駿馬集團的工作人員就開始忙活,他們從展覽位旁邊的下水道里拉出一卷卷電線,然后由頭戴安全帽,身穿橘紅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將一個個燈泡連接在一起。
紐約人對于電燈并不陌生,雖然電燈還沒有進入千家萬戶普通居民家中,但在中央公園和炮臺公園,電燈已經有大規模應用,特別是完全開放的炮臺公園以及克林頓城堡,每到傍晚,那里已經成為曼哈頓最亮麗的景色。
雖然不陌生,但該有的好奇一點也不少。
當看到一根根色彩斑斕的燈柱立起來的時候,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小孩子,他們都沒有回家的意思,而是圍在燈柱旁邊,等待著燈柱被點亮的那一刻。
六點整,沒有任何預兆,仿佛是一陣大風刮過駿馬汽車廣場,又仿佛是千萬盞鎂光燈同時閃爍,幾乎是一瞬間,廣場上的600個燈柱紛紛被點亮。
事后統計,大約有十幾個燈柱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點亮,其中有一個更是因為瞬間電壓過高發生了爆炸。
這都是瑜不掩瑕,沒人在乎這些小細節,當燈柱紛紛被點亮的那一刻,整個廣場上的人們都在歡呼,哪怕是有一兩個意外,也成了一片喜悅中的調劑品。
駿馬集團的工作人員不失時機的開始了又一輪宣傳,整個廣場上到處是印刷的五彩斑斕的傳單,以及笑容明媚,讓人根本無法拒絕的金發美女。
“先生,你一定要了解一下,我們駿馬集團即將推出家用照明系統,只需要十個美元,您就能在家里安裝一套這樣的電燈,要知道在兩個月之前,這樣的一套系統足足要1萬美元,所以還猶豫什么呢?您一定希望您的太太和孩子不用再忍受昏暗的油燈…”
類似的話語充斥著整個廣場,為了能達到最好的效果,駿馬集團的統一編定了固定的話術,只要聽了第一句,就絕對會陷入接下來的語言陷阱。
駿馬實驗室在長距離輸電方面終于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雖然輸送電力還不夠穩定,在長距離輸送的時候會有很大損耗,但畢竟是解決了最基本的輸送問題,所以家用電終于被提上日程。
駿馬集團已經準備在哈德遜河上游修筑一座水電站,為整個曼哈頓提供電力,這將是全世界第一座水電站,徹底改變千百年來人們的生活習慣。
和以前一萬美元一套的供電系統相比,十美元的確稱得上是價格低廉,不過這個價格別指望能享受到多好的服務,每天的供電時間也會極其有限,之所以現在就把這項技術推向市場,駿馬集團為的就是搶地盤兒。
不搶地盤不行啊,洛克菲勒不是傻子,永動機項目遲遲見不到進展,洛克菲勒也開始尋找新的項目,紐約多的是聰明人,那是駿馬實驗室,洛克菲勒實驗室這樣的科研機構,在紐約已經是遍地開花,已經取得成績的駿馬實驗室,成了所有科研機構的追趕目標,單單就李牧所知,不下三所實驗室把長距離供電列為研究項目,說不定什么時候,某家研究機構就會取得突破。
這些研究所可不是愛迪生實驗室那樣沒有背景的新生兒,每一個研究所背后都有著一個大企業,再使用以前簡單粗暴的方式已經不合時宜。
晚上8點時,一場規模宏大的焰火表演剛剛開始,無數色彩斑斕的焰火騰空而起,在天空中幻化成無數絢麗的花朵,雖然從圣誕節開始,這樣的焰火晚會已經出現了好幾次,但每一次焰火只要出現,總是能令人們心神皆醉。
當夜空中無數焰火開始綻放的時候,歡樂的氣氛終于進入,不過這樣的喜悅無法波及到克林頓城堡,因為尤利西斯·格蘭特的到來,克林頓城堡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氣氛實在是有點緊張。
“被襲擊的車手怎么樣?能不能參加明天的排位賽?”格蘭特昨天就來到了紐約,這件事當然瞞不了他。
“沒問題,雖然傷的有點嚴重,但我可以保證,我們駿馬集團的人絕對都是硬漢。”李牧知道說什么樣的話會讓一位軍人出身的總統開心,這也是李牧無往不利的原因之一。
“那就好,等排位賽的時候,我要親自去為他加油。”格蘭特最欣賞的就是強硬的人,這一點從他的用人風格上就能看得出來,自從格蘭特就任總統之后,很多軍中將領被安排到政府部門中擔任要職,這一點雖然飽受詬病,但你無法要求格蘭特做的更好,因為軍中將領是他最信任的人:“總是有些人要自甘墮落,往往做得越多,錯的就會越多,偏偏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格蘭特看樣子是有感而發,話題扯開了,也是扯得沒邊兒。
“不過都是些跳梁小丑而已,他們只會躲在常人看不見的角落里搞搞陰謀,成不了什么大氣候。”李牧的底氣足,可能因為能力所限,李牧無法幫助格蘭特從困境中脫身,但對于駿馬集團遇到這些小麻煩,李牧還是沒放在心上。
就算梅森在前幾天的襲擊中遇難,也無法動搖駿馬集團在拉力賽中的優勢。
比賽的排名只是一方面,你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比賽之外的賽事組織上,比如現在廣場上正在進行的焰火表演,到了這種程度,可以說李牧和駿馬集團已經取得了成功,已經達成了預設目的,換句話說,就算嘉華年到此為止,李牧和駿馬集團也是贏家。
“真不知道是誰干的,你應該已經有目標了吧…”格蘭特相信李牧在紐約的實力,從李牧以往的表現中,格蘭特相信李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當然,雖然他們雇用了南方的槍手,而且是通過英國人做的中間人,但估計他們忘了,這里是紐約,他們甚至還使用駿馬武器公司生產的武器,想把他們找出來真的不麻煩,不過我需要您的一份授權,這樣才能徹底處理這件事。”李牧確實是已經有了目標,至于這番話有沒有證據作為支撐,誰在乎呢。
“什么人?”聽到李牧要授權,格蘭特敏銳地感覺到這事情肯定小不了。
“日本人,參與襲擊的四個人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們的目標其實并不是梅森,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固定的目標,不管是誰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那里,都會成為他們的目標。”李牧說得有板有眼,好像真的拿到了口供一樣。
駿馬集團和日本政府的關系已經下降到冰點,曾經日本政府有意修好,為此日本駐紐約領事渡邊信在炮臺公園徘徊時間長達一個月之久,希望能能夠得到一個和李牧見面的機會,緩和駿馬集團和日本政府之間的關系。
李牧認為,當日本政府決定開辦無煙火藥工廠,置俊馬集團的利益于不顧的時候,駿馬集團和日本政府之間的關系已經沒有緩和的可能,所以李牧沒給渡邊信機會,哪怕渡邊信希望阿瑟居中調和,李牧仍然堅決拒絕。
拒絕了日本政府的和解之后,駿馬集團的報復來的如此的猛烈和決絕,雖然駿馬集團現在還沒有能力推動諸如《排華法案》之類的法律文件,但駿馬集團可以通過自己的影響力,阻止大多數日本移民從舊金山和紐約加入美國國籍,這對于國土面積狹小,急需對外輸出勞動力的日本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
駿馬集團的報復還不僅如此,10月份,當新生的八蕃制鐵派人前往美國,尋求和美國造船業進一步合作,繼續購買廢船拆解鋼鐵的時候,日本人才驚愕的發現,所有面臨拆解的廢船都已經被一家叫做圣地亞哥造船廠的陌生企業拿走,而且合同一口氣簽訂到1885年。
也就是說,在1885年之前,日本造船業或者是日本鋼鐵業,無法從美國獲得任何補給。
這對于新生的日本鋼鐵業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八幡制鐵的代表甚至沒有返回日本,萬般求索無奈之下在舊金山的一家小旅館里剖腹自殺。
應該說日本政府還不知道駿馬實驗室和洛克菲勒實驗室都在研究尼龍,如果這方面的研究出現成果,那么日本賴以支持明治維新的生絲產業也會遭到滅頂之災,恐怕到時候日本政府的選擇就不是刺殺,而是要不要發動戰爭。
“日本,你能確定?”格蘭特不相信日本人敢如此逆天,派刺客一直派到紐約,那么離華盛頓也不遠了。
“雖然逃跑的那個家伙還沒有被抓住,但留在現場的三具尸體還是證明了不少信息,我的人認出了一個叫杰克遜的家伙,這家伙是佛羅里達人,參加過南北戰爭,戰后一直沒有固定工作,有人見過他和一個叫威廉的英國人打過交道,而這位威廉恰好和渡邊信關系密切,你能想象嗎,他們愚蠢的程度令人難以置信,就在十天前,渡邊信將10萬美元用不記名方式存入美洲銀行,然后威廉拿走了這筆錢。”說到這里,李牧也是忍不住笑出聲。
這也說不上蠢不蠢,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嘛,總是有人喜歡鋌而走險,李牧現在發現了這一切,那么看上去渡邊信和威廉確實挺傻的,但如果李牧沒發現,那李牧和美洲銀行可就成了笑柄。
“英國人,他們就是一群無恥的懦夫。”格蘭特對英國沒好感,總統宮曾經被英國人一把火燒得精光,南北戰爭英國人更是差點兒直接上手,就連剛結束的蒙大拿戰役,也有英國人摻雜在其中。
“英國遲早會衰落,他們現在正在走下坡路。”李牧對英國人談不上恨不恨,渡邊信就算是找不到英國人,也能找到法國人,西班牙人或者是別的什么人做中介。
“看樣子你真的是非常討厭日本人。”格蘭特明白這種感覺,就跟他看英國人一樣。
“如果說英國人的討厭程度是一,那么日本人的討厭程度就是一百。”李牧不否認,當這格蘭特的面,沒必要遮遮掩掩,李牧還有很多計劃需要格蘭特才能實施。
“你想怎么做?”格蘭特終于觸及到實質。
“算算時間,佐世保的工廠該投產了吧。”想讓李牧吃虧可不容易,從哪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在哪丟的面子就要從哪里找回來。
“你可小心點兒,千萬別讓人抓到把柄。”格蘭特也是明白人,瞬間就明白李牧想要干什么,該有的提醒還是有。
這也算是格蘭特的表態,雖然格蘭特不反對李牧報復日本,但李牧也別打算華盛頓會為駿馬集團背鍋。
“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沒打算做,我只相信善惡終有報,做錯了事情就一定會付出代價。”李牧比格蘭特想象中要狡猾得多,最起碼不會赤膊上陣。
得到李牧的承諾,格蘭特終于放松下來,和李牧一起走出二樓客廳,一樓大廳正在舉行一個宏大的宴會,這是專門為格蘭特舉行的歡迎晚宴。
看到格蘭特終于出現,會長中響起震天般的歡呼聲,以及雷鳴般的掌聲,在場的都是共和黨成員,大伙都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共和黨的日子不怎么好過,格蘭特的壓力也大得很,所以大家都迫切需要放松一下,來迎接更大的挑戰。
“為了紐約!”格蘭特舉起手中的酒杯向眾人示意。
“為了共和黨!”
“為了總統先生!”
“為了今晚的派對!”
確實是心不齊呀,回應聲有點亂七八糟,就像是共和黨的現狀。
格蘭特恍若未聞,臉上還是笑容滿面,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