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混雜的港口內,每天都有無數的消息傳出,這些消息有真有假,想要分辨出它們的真實性,不僅需要一定的洞察力,還需要一定的運氣才行。
沙律先生明顯沒有吹牛,在接下來的兩天內,又有一艘瀝青船,和一艘裝滿哈瓦那大雪茄的商船駛入拿騷港,船上的水手上岸后,透露出來的消息和沙律先生透露的消息一模一樣。
拿騷城總督府花園,總督肖恩·布拉德利和一名青年談笑甚歡。
“哈哈,照你這么說,現在只要拿一本《都市女郎》去倫敦,倫敦的那些貴婦就能任你欲取欲求。”肖恩·布拉德利哈哈大笑,顯然認為這種事兒,不大可能發生。
兩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女人總是最合適的話題,這個話題能迅速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和美酒具有同樣的功效。
“當然是這樣,恐怕總督閣下不會理解,那些久居深閨的怨婦對美麗的追求到底有多迫切,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美麗一些,她們可以忍受饑餓的煎熬,可以忍受丈夫的棍棒,為了一件漂亮衣服,她們們甚至不惜變賣家產,這一點從《都市女郎》的售價上就可以看出來,一本在紐約售價僅為一美元的雜志,海洋過海到倫敦可以賣到五顆英鎊,想想英鎊和美元之間的匯率吧,我都忍不住想做書商了。”年輕人以翔實的數據佐證,聽上去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令人難以置信!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怎么相信我克魯斯,做書商絕對比做海盜有前途。”肖恩·布拉德利口無遮攔。
“哈哈哈哈…”年輕人仰天長笑,等低下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笑意:“我覺得做海盜挺好,這是一個很刺激的職業,所以現在我還沒有更換職業的想法。”
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叫克魯斯的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紅胡子”。
克魯斯臉上干凈的很,一根胡子都沒有,從克魯斯金色的發色上可以推測得出,就算是他有胡子,恐怕也不會是紅色的。
或許也正因如此,克魯斯才能夠光明正大的住進總督府,和總督本人談笑風生。
“這當然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你祖父的祖父就是靠著當海盜,才獲得了伯爵爵位,而我祖父的祖父當初也是海盜,所以我現在才能在拿騷當總督。”肖恩·布拉德利沒有鄙視海盜的意思,反而很有些洋洋得意。
“這就對了,肖恩,海盜是一份光榮的職業,我們都應該有一顆感恩的心,這樣我們才能明白,我們的祖先為了我們現在的美好生活都付出了什么。”克魯斯很滿意肖恩·布拉德利的態度。
克魯斯第一次拜訪肖恩·布拉德利時,就向肖恩·布拉德利出示了英國海軍部的命令,所以肖恩·布拉德利必須配合克魯斯的行動。
幾天前曾經和沙律先生在酒吧一起喝酒的老頭,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花園旁邊。
肖恩·布拉德利注意到老頭的身影,馬上起身向布魯斯告辭。
布魯斯并未挽留,在起身和肖恩·布拉德利告別后,布魯斯重新坐下來,自己倒了一杯新的紅茶。
“消息已經證實了,一艘裝滿了朗姆酒的商船已經離開圣地亞哥港,目的地就是拿騷,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湊齊五艘商船。”老頭態度恭敬,一口標準的倫敦口音,往那兒一站,由內到外都散發著一股英倫范兒。
拿騷和圣地亞哥之間已經能互通電報,所以圣地亞哥那邊船剛剛離港,拿騷這邊兒就能收到消息。
“他們所謂的軍艦呢?有沒有打聽到?”克魯斯關心即將面對的對手,如果真像沙律所說,他們雇請了軍艦護航,那么克魯斯還真沒有下手的機會。
“沒有,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和關塔那摩的美國海軍沒有聯系,所以如果他們要請軍艦護航,那么只能從紐約過來。”老頭嘴角的嘲諷一閃即逝,如果不細心觀察,根本就注意不到。
所謂的貴族風范,是不能用“嘲諷”這種有失禮儀的詞匯來形容的,哪怕確實是嘲諷,他們也會說得無比正經,給人感覺都是自己的錯,別人肯指出,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從紐約到拿騷,即使是最快的軍艦,也要六天才能抵達,而從時間上計算,即使美國海軍現在從紐約派出軍艦,恐怕也無法準時抵達拿騷。
換句話說,沙律恐怕得不到他想要的護航了。
“不不不,我們不能大意,華人世界有一句名言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所以沙律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克魯斯不想冒險,即使是這一次放過沙律,將來還有大把機會。
只有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那么,我們這一次就放過他們。”老頭的言語間充滿了不確定性。
果然,克魯斯沒那么好說話:“放過他們?為什么要放過,他們以為躲到拿騷港里就完枕無憂了嗎?我要讓他們明白,大海,永遠是我們說了算。”
克魯斯想玩一票大的,哪怕會因此給拿騷港帶來傷害,影響到肖恩·布拉德利的聲譽,克魯斯也顧不得了。
“進攻拿騷港,這不太好吧,總督先生恐怕會很不高興。”老頭眉頭緊皺,并不認為克魯斯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能有什么意見?只要把該給他的那一份給他,他就會像條狗一樣向你搖尾巴。”克羅斯肆無忌憚,并不擔心被花園外的仆人聽到。
就在克魯斯看不到的地下深處,有一間面積并不大的密室,密室里,肖恩·布拉德利的耳朵貼在一個銅管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弗萊,咱們得小心點,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里姆肯定會追究責任的。”大巴哈馬島,秦猛跟著李飛不停的念叨,臉上的表情惴惴不安。
“我說你是不是沒事干啊?炮艇的改裝都做完了嗎?學習操炮的弟兄們都安置好了嗎?實在沒干,沒事干,你坐船去督促下,看看那該死的電纜什么時候能鋪到邁阿密。”李飛一連串的問題砸過去,砸的秦猛目瞪口呆。
經過兩年多的苦心經營,現在的大巴哈馬島已經不復當日的荒涼,勤勞的華人們在大巴哈馬島上修建了一排排造型別致,性能完善的木屋,木屋周圍是已經開墾完畢的土地,土地里各種農作物生長得極為茂盛,既有傳統的熱帶農作物,又有一蓬蓬綠油油的蔬菜,看上去極為喜人。
靠近海灘的這一側,每隔不遠就會有一座用于嘹望的塔樓,塔樓上裝備了望遠鏡和重機槍,不管是人還是船,只要想侵犯這里,都會遭到無情打擊。
島的最北端修建有一座潔白的石質燈塔,燈塔附近的海岸邊,一座規模龐大的港口正在施工中,港口的防波堤足足延伸出去數公里,等到建成之后,這個港口將會成為巴哈馬群島最大的港口,即使是萬噸巨輪也可以停靠。
必須要說,兩年多以來,李飛和秦猛他們的工作卓有成效,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海盜作亂,那么他們肯定會活的來自紐約的嘉獎。
現在則不好說,如果海盜的事順利完結,嘉獎仍然必不可少,但如果出了什么紕漏,那說不定也會數罪并罰。
所以不僅是秦猛擔心,李飛心里也極為忐忑,這是李飛第一次針對某件事獨立作出決定,李飛承擔的壓力可想而知。
把秦猛從身邊遠遠趕來,李飛縱馬來到正在施工的港口處,港口附近的山巔正在修建炮臺,新生的炮兵也正在這里接受訓練。
就在一個星期之前,李飛將海盜出現的消息上報給紐約之后,紐約就送過來十門75毫米步兵速射炮。
這些火炮將來不僅要安裝在炮臺上,也會被送上武裝商船,成為武裝商船上的主要火力。
剛剛來到訓練場,李飛就像一名大胡子白人高喊:“林克,我的兄弟們表現怎么樣?他們能成為合格的炮兵嗎?”
這位林克是紐約為大巴哈馬島聘請的炮術教官,聽說這還是一位德國人,曾經參加過普法戰爭,戰后剛剛移民美國。
“能不能成為合格的炮兵我還不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他們都能成為合格的軍人。”林克身上有德國人特有的嚴謹,如果是自己不確定的事,那么林克絕對不會給出確定答案。
合格的炮兵和合格的軍人之間是有差別的,一名合格的軍人,不一定是一名合格的炮兵,但一名合格的炮兵,一定是一名合格的軍人。
19世紀的炮兵是一個高科技兵種,想要精通炮術,首先要精通數學、物理學、彈道學等等一系列高深知識,所以炮兵又被稱為是“科學家兵種”。
華人的服從性和忍耐力毋庸置疑,這是個不提倡個性的年代,華人也不缺乏勇氣,唯一制約他們成為合格炮兵的,就是那些復雜的科學知識。
為了提高華人的知識水平,李飛從兩年前就開始使用“夜校”、“補習班”等多種方式為華人補課,增加華人的知識儲備。
李飛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大多數華人都能看得懂報紙就行。
現在看起來,當初李飛的要求還是有點低,看得懂報紙,不一定學得好數學,想讓華人炮兵盡早具備戰斗力,數學這個短板一定要盡快補上。
實際上自從定裝炮彈出現之后,炮兵的復雜程度已經降低很多,射表的出現也省卻了大量的計算內容,只要在廁具上不出現問題,想要成為合格的炮兵,也不算是多困難。
至少比100年前要簡單得多。
“林科,辛苦你了,盡快把他們訓練出來,你得知道,每過一天,我們的損失都在增加,所以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李飛言辭懇切,把希望都寄托在林克身上。
李牧雖然主動把“海上游騎兵”號,送到大巴哈馬島,為往來的商船提供護航,但實際上就內心來說,李牧還是傾向依靠商船自身解決問題。
李牧之所以把火炮送過來,就是想讓李飛改造出來更多的武裝商船,對付海盜,使用軍艦確實是有點“殺雞焉用牛刀”的味道,只要能把75毫米步兵速射炮裝到商船上,已經足夠應付海盜的騷擾了。
李牧理想中的局面,是把圣地亞哥所有的商船都改成武裝商船,這樣一來,只需要兩三艘商船結伴而行,就足夠讓海盜退避三舍,這才是徹底解決海盜威脅的絕戶計。
“我明白弗萊,不過你咋知道,學習是一件循序漸進的事兒,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林克雖然有信心,但對李飛的要求,林克自問說不到。
林克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如果把沒有接受完整訓練的炮兵派到商船上,那不僅是對炮兵們的不負責任,同樣也是對艦隊的不負責任。
“好吧,好吧,我明白,我只是來提醒你,如果可以加快的話,那么就盡量加快,如果不可以,那么你說了算。”受李牧影響,駿馬集團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很有放權精神。
不放權不行,李牧知道外行指揮內行的危害,所以在駿馬集團,這樣的事絕對不允許發生。
在大巴哈馬島,雖然李飛名義上是最高軍事指揮官,但在訓練炮兵這件事上,李飛也要聽從林克的安排。
“這一點請你放心,我會向你證明,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林克的話鏗鏘有力,終于打消了李飛的疑慮。
既然來了,那就不著急走,李飛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看林克是如何操練那些挑選出來的炮兵。
德國人做事確實是一板一眼,李飛手里有一本美國戰爭部下發的《炮兵操典》,李飛足足觀看了半個小時的訓練,林克正在傳授給那些準炮兵們的內容,和《炮兵操典》上的要求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