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肖恩·布拉德利,布魯斯根本就沒說實話。
布魯斯的目標壓根就不是為了搶東西,他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給圣地亞哥投資公司找麻煩,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打草摟兔子順手撈一筆,布魯斯當然也不介意,但是如果撈不著,只要能給圣地亞哥投資公司制造點麻煩,那也談不上是賠本賺吆喝。
兩人的出發點截然不同,所以不管怎么繞,最終肯定不會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晚上10點,看著一片漆黑的拿騷港,布魯斯終于命令海盜們出發。
蒸汽時代的夜晚乏善可陳,整個拿騷港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一陣略顯悶熱的腥閑海風吹過來,隱約夾雜著歡歌笑語聲和朗姆酒的味道,這讓所有的海盜們全都興奮起來。
在所有的文學作品中,海盜都被塑造成一個快意恩仇的群體,咱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真的是瀟灑無比。
實際上遠不是這樣,確實是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但這樣的日子并不是天天有,年把幾個月趕上一次都很正常,更多的時候,海盜們缺衣少穿惶恐不安,對前途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是過一天算一天而已。
一直到20世紀初,人們對待海盜的標準都是斬盡殺絕,只要海盜失手被擒,等待他們的唯一下場就是被吊死在碼頭上。
所以海盜們是標準的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混日子,他們在大海上也沒有什么娛樂項目,所以很多海盜殘暴異常,他們殺人都不能用正常的殺戮來形容,而是殘酷的虐殺。
英國皇家海軍就是由這樣一群海盜逐步進化而來的,別看目前英國皇家海軍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海軍,而且加上了“皇家”兩個字聽上去貴不可言,實際上這就是一群海盜的后裔,他們的祖先犯下的罪惡罄竹難書,只不過這些年英國皇家海軍也算是成功洗白上岸,這才成了全世界的海軍楷模。
身為英國皇家海軍的現役軍官,布魯斯和他爺爺的爺爺相比總算是強了點兒,雖然布魯斯手下的海盜也是成分復雜,有正規的英國皇家海軍,也有布魯斯招募的平民水手,更有被布魯斯收編的積年老匪,不過在布魯斯的嚴格要求下,這幫人之前總算還能守點規矩,就算是殺人也會給人個痛快。
不過今天晚上不一樣,海盜們出發的時候,布魯斯給出的標準是“隨意”,這表示在攻占拿騷港之后,海盜們可以肆意妄為,他們可以搶最好的女人,喝最美的酒。
在女人和酒的刺激下,可以想象這些海盜是如何的興奮。
距離拿騷港一海里,海盜們一分為二,一部分進攻停泊在拿騷港內的商船,另一部分會在拿騷港登陸,他們的任務是防止商船上的水手逃跑。
至于拿騷城內有可能的援兵,布魯斯沒有任何布置,這也就表示,在今天晚上,港口內的商船不會得到任何援助。
一般情況下,商船停泊在港口內,是要繳納賦稅的,這樣一來,港口方面也應該給商船應有的保護。
圣地亞哥投資公司的商船,進入拿騷港的時候都已經繳納了足夠的稅款,所以拿騷港方面應該保護圣地亞哥投資公司這些商船的安全。
如果今天晚上圣地亞哥投資公司的商船遭到洗劫,而拿騷港方面沒有任何反應,那么這一定會破壞拿騷總督的信譽,所以布魯斯才會給肖恩·布拉德利額外一份錢。
拿騷港內一片漆黑,十余艘商船稀稀拉拉的停靠的防波提內的碼頭上,看上去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防備。
“圣克魯斯號”停泊在碼頭最外側,不管是高度還是長度,都要超出其他商船一大截兒,這讓“圣克魯斯號”在黑暗中看上去格外巍峨。
“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晚上是紅胡子最后的機會,所以紅胡子肯定會來,咱們在船艙里憋了這么久,等的就是這一刻。”邢爺在“圣克魯斯號”甲板上來回踱步,他周圍的船舷兩側,四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嚴陣以待。
“海獵犬號”、“大白鯊號”兩艘武裝商船正在關塔那摩前往拿騷港的路上,“海上游騎兵號”也已經從大巴哈馬島出發,就算是今天晚上紅胡子不鋌而走險,李飛明天也會在拿騷港采取行動。
紅胡子尋找機會襲擊圣地亞哥投資公司商船的時候,李飛也一直在尋找紅胡子的蹤影,經過這一個多月來的明察暗訪,李飛雖然還不能確定紅胡子在哪里,誰是紅胡子,但李飛已經確定,紅胡子和肖恩·布拉德利一定有某種程度的關系。
這已經足夠李飛對總督府動手了,李飛不是法官,判一個人死刑不需要證據,只需要懷疑就夠了。
當然了,李飛也不會打著圣地亞哥投資公司的旗號攻擊拿騷城,紅胡子就是個很好的借口,等攻占拿騷城之后,如果找不到肖恩·布拉德利和紅胡子勾結的證據,那么李飛就會把這一切都栽贓給紅胡子,反正紅胡子也不可能和李飛去法庭上對質。
“邢爺,有不明船只進入防波堤。”大衛·李急匆匆來報。
大戰在即,大衛·李也不可能置身度外,紅胡子要來的話肯定是傾巢而出,大衛·李也要力所能及的貢獻力量。
“好,放他們進來,按照原計劃行動,只要他們敢來,咱們就來個關門打狗。”邢爺下意識向防波堤方向張望,只可惜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拿騷港的自然條件還是很不錯的,有足夠的水深,也有足夠長的碼頭,用于民用完全足夠,但因為防御設施不夠好,所以不能作為軍港使用。
關塔那摩為什么能當軍港,因為它有一個狹長的入口,入口處可以建造炮臺,從容安排防御設施,所以關塔那摩可以作為軍港使用。
拿騷港深則深矣,但苦于沒有縱深,只能在外圍建造防波堤,所以拿騷港只能作為民用港口使用。
換句話說,拿騷港就是個葫蘆,防波堤入口處就是葫蘆口,只要把這個葫蘆口堵上,不管有多少船都是甕中之鱉。
想封鎖葫蘆口也很容易,連火炮都不用,只需要安排兩挺暴雨重機槍,就足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年頭的船只都是木船,包個鐵殼子的都少之又少,木船這玩意兒對抗海浪足夠,但在重機槍面前就不夠看,一梭子彈打過去,別管是多堅固的木船,都能給你打成碎片。
再說了,海盜能有多堅固的木船,布魯斯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敢直接弄過來兩艘軍艦,把米字旗換成骷髏旗。
船進防波堤的時候,布魯斯還有點猶豫,看著長長的防波堤,和遠處影影重重的巨艦,布魯斯感覺一陣心悸,就好像那長長的防波堤就像是虎口中的巨齒,會將他這幾百名海盜一口吞沒。
“岸上著火了,石頭先生已經動手了!”有人按捺不住興奮大喊,打斷了布魯斯的懷疑。
“沖沖沖,沖上去…”有人在連聲催促,生恐怕慢一點什么都撈不到。
也就是一愣神功夫,布魯斯乘坐的海盜船就越過防波堤,進入拿騷港內。
石頭確實是已經動手了,他沒有布魯斯那么謹慎,海盜船剛剛靠岸,石頭就抽出身上的長劍,一馬當先跳上岸。
雖然熱武器盛行之后,冷兵器的重要性越來越低,不過在石頭看來,最值得信賴的始終是手中的長劍,石頭每一次都是拎著這把長劍跳上那些商船,然后砍下那些瑟瑟發抖水手的頭顱。
海盜在海上叫“海盜”,上了岸就是一群土匪,這種時候也不用再強調什么軍紀軍法,海盜們作戰憑借的就是這股氣勢,一旦沒了氣勢束手束腳,那這仗也就不用打了。
沒有軍法約束的軍隊,就只能用“獸軍”來形容。
或許是在船上憋的日子真的太久了,海盜們上岸之后馬上就分散開來,向他們心目中的理想目標撲去。
驚呼聲和慘叫聲馬上就次第響起,緊跟著響起的是槍聲,戰斗剛剛開始,場面就已經失控。
“石頭,我們現在必須控制碼頭,防止那些水手從碼頭上逃脫。”亨德森還記得布魯斯的要求,布魯斯就是怕石頭的手下失控,所以把亨德森派著石頭身邊,時刻提醒石頭。
“哈哈哈哈…”石頭狂笑著把一名海盜踢了一個跟頭,這名海盜正在追逐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那女人一邊呼救一邊嚎哭,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
“放心好了亨德森,沒有人能從我手上逃脫!”石頭攔腰扛起那個女人,抬腳踹開路邊一間房屋直闖進去,只聽得兩聲短促的慘叫之后,就只剩下女人的嚎哭聲。
“石頭,你這樣布魯斯會不高興的。”亨德森還在做最后努力。
“等我…一分鐘…”石頭不僅是快刀手,還是快槍手,短短兩句話功夫,石頭已經提著褲子從屋內走出來,估計辦事還沒有脫衣服用的時間長。
亨德森目光驚訝,擺了個難以置信的表情連連搖頭,估計他也沒有想到石頭居然會如此之快。
“好了我們走!”石頭大搖大擺,隨手把手中的油燈扔在屋頂上,熊熊火光頓時沖天而起。
黑暗會最大程度放大人們心中的邪惡,石頭這一把火就像打開了一個黑暗之門,其他海盜們馬上有樣學樣,火勢正在迅速蔓延。
極度火高,亨德森驚訝的發現,碼頭棧道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這確實是個意外情況,在亨德森的設想中,槍聲一起,商船上的水手馬上就會作鳥獸散,亨德森他們只需要在碼頭上擺出了一個口袋陣,就能將那些驚慌失措的水手一網打盡。
現在情況有所不同,明明港口這邊已經燃燒起來,而且火勢越來越大,槍聲也越來越密集,港口內的那些商船就像是空無一人一半,沒有絲毫動靜,這種情況有點反常啊。
“哈,那些猴子們難道都已經睡死了嗎?對付這樣的敵人,還真是沒有任何挑戰性啊…”石頭也發現了碼頭上的情況,不過石頭明顯有樂觀,根本就沒往壞處想。
“不一定石頭,你最好收攏弟兄們,讓弟兄們做好準備。”亨德森心中的不安感覺越來越濃,碼頭上的那些商船,就算是沒有人逃走,至少也應該點起燈籠火把什么的查看一下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毫無動靜。
亨德森感覺奇怪的時候,布魯斯也感覺到了奇怪。
從距離上來講,布魯斯距離跟碼頭上的商船更近,所以布魯斯的觀察也更加細致。
黑夜里的槍聲和火光是最具穿透力的,連布魯斯都注意到碼頭上的動靜,沒理由船上的人卻沒發現。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某一艘船上的值班員偷懶睡覺,沒有發現碼頭上的動靜,那也不可能十幾艘船都沒發現吧。
雖然疑惑重重,但布魯斯乘坐的海盜船還是在一步一步逼近“圣克魯斯號”商船,布魯斯對這艘船印象深刻,他最近幾天看了無數份關于“圣克魯斯號”的素描圖以及照片,甚至布魯斯還曾喬裝打扮抵近觀察,所以對于“布魯克斯號”的一切,布魯斯都已經做到爛熟于心。
和高大的“圣克魯斯號”相比,海盜船就像是一艘小小的舢板,將近四米的船身高度,更能令一般人絕望。
不過這點兒事是難不住海盜們的,他們畢竟就是靠這個吃飯的,都不用布魯斯下命令,一名海盜彎腰拎起一個準備好了的鐵錨,抖手就把鐵錨扔上“圣克魯斯號”。
雖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布魯斯肯定也不會第一個上,剛才扔鐵錨的海盜隨手抽出短刀咬在嘴里,整整背后的步槍,拽著繩子就像是猴子一樣爬上去。
不過這一去就像是肉包子打狗,布魯斯明明看到海盜分翻身跳上“布魯克斯號”船舷,但一直等了好半天,也沒有等到那名海盜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