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時代,武士在日本社會中的地位其實是很高的,比如日本實際上的統治者“征夷大將軍”,嚴格說起來也是屬于武士階層。
明治維新名義上打碎了舊有的社會格局,實際上日本只是換了個領導者而已,征夷大將軍消失,天皇重掌實權,武士階層的地位依然很高,他們只不過是換了個名義繼續存在,就是新的軍人階層。
德川立言以及他的追隨者,對于武士階層的痛恨可謂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因為廣大中下級武士的叛變,天皇根本不可能推翻幕府統治,所以一旦德川立言重新掌權,那么德川立言第一個要復仇的群體就是之前的武士階層。
考慮到德川立言重新掌權后肯定是要以安撫為主,所以利用戰爭完成復仇,就成了德川立言的第一選擇,這樣既不會給德川立言造成負面影響,又可以將責任歸咎于琉球政府,有利于德川立言收攏民心,真可謂一舉兩得。
“那么,戰后的善后工作就有勞田中先生了…”米勒根本不在乎田中吉怎么想,反正死的都是日本人,和米勒沒有任何關系。
“請將軍放心…”田中吉滿臉喜色,恭恭敬敬的鞠躬告退。
走出指揮部的掩體,田中吉抬手把副官叫過來“準備打掃戰場,一切按計劃行動。”
就在田中吉走出掩體的時候,第一旅團已經攻占明治政府軍的陣地,大局已定。
和經過一個冬天訓練的第一旅團相比,明治政府軍的表現非常業余,第一旅團在武器上也占盡優勢,明治政府軍的兵線還沒到達有效射擊位置,第一旅團就已經擺好陣線,搶先射擊。
在火力完備的輕重機槍面前,密集的步兵陣型,就等于是排隊送死,戰斗幾乎剛剛開始就迅速結束,第一旅團感覺還沒有熱身完畢,明治政府軍就已經全線崩潰。
接下來終于輪到田中吉的人出場,田中吉有一批全部由日本人組成的手下,原本負責第一旅團的后勤工作,這也是日軍部隊的傳統,戰兵和夫役相互獨立,但在緊急關頭,夫役也可以上陣沖鋒。
打掃戰場最主要的任務是收集俘虜,和第一旅團對陣的是明治政府軍第二師團,全軍上下11000余人,加上夫役,大概在19000人左右。
然后第二天,相關戰報終于新鮮出爐,明治政府軍第二師團戰死8600余人,僅有3500余名俘虜,其他人全部潰散。
這份戰報首先引起“軍事觀察團”的質疑。
“軍事觀察團”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之一,這個“軍事觀察團”主要是由各國軍官組成,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本國僑民,溝通協調關系,同時也兼具刺探情報的責任。
琉球和日本之間的戰爭,其實嚴格說起來,是美國和日本之間的戰爭,雖然美國政府肯定不會支持這種說法,但至少在其他各國看來是這樣。
拿到戰報后,英軍中校菲爾·史密斯冷笑連連“這份戰報…挺奇特的啊…”
確實是奇特,涉及到數萬人的戰爭,死亡人數近9000很正常,但是負傷人數只有不到100也實在是太神奇了點,大概這種情況也就在日本才會出現。
“看上去的確很不正常,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了這場戰爭,我會懷疑這份戰報水分極大…”德軍上校威廉·博克曼苦笑著搖頭,雖然從比例上看不大合理,但是威廉·伯克曼很清楚,這份戰報并沒有造假。
“真是個可怕的民族,對自己的國人,他們居然下得了手…”法軍中校比爾·馬洛一臉鄙夷。
田中吉的手下確實是比較過分,戰后,田中吉的手下負責打掃戰場,再將所有俘虜關進戰俘營之后,田中吉的手下并沒有及時為受傷的俘虜醫療救助,甚至借口俘虜的身份鑒別工作尚未完成,阻止第一旅團的醫護人員進入戰俘營,這導致受傷的俘虜無法及時得到治療,很多俘虜原本經過救治完全可以康復,但在等待了一天一夜之后,這些俘虜紛紛在哀嚎中死去,這是戰報上受傷人數極少的主要原因。
“軍事觀察團”里的軍官們并不理解田中吉的手下為什么會這樣做,在他們看來,軍人只要放下武器,就應該得到和身份相匹配的待遇,至少應該得到基本的醫療救助,這才符合西方的這才符合西方的“人道主義精神”。
關于“人道主義”,很多人會說這是假惺惺,是圣母,但不可否認的是,只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人道主義”的難能可貴,在這方面,西方人做的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意大利人。
“不管怎么說,出現這種情況,我們的美國朋友應該負很大責任。”菲爾·史密斯話里話外不離美國,不管美國政府承不承認,反正是千方百計要把這件事和美國政府聯系起來。
英國和美國之間的關系的確是很惡劣,美國的崛起,更是建立在英國的衰弱之上,所以可想而知,英國人對美國的觀感。
而作為英國曾經的殖民地,對于英國這個宗主國,美國人的感情更加復雜,在美國人眼里,英國就像是一個守舊腐朽的黑暗貴族,代表著保守的反動勢力,而英國人看美國,就是一個由小偷、騙子、以及流浪漢組成的國家。
對于菲爾·史密斯的話,威廉·博克曼和比爾·馬洛并沒有回應,兩個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流。
德國和法國之間的關系也很神奇,普法戰爭剛剛結束,德國人贏得了戰爭,但并沒有徹底征服法國,法國雖然打輸了這一仗,但法國人并不認為法國就比德國弱小,所以雖然威廉·博克曼和比爾·馬洛同處于軍事觀察團,但兩人之間沒有交流,更沒有互動。
“我想接下來這幾天,華盛頓的報紙一定很熱鬧,駿馬集團又一次搶占了報紙頭條,但這一次,等待他們的肯定不會是鮮花和榮譽。”菲爾·史密斯不管不顧,繼續喋喋不休。
前段時間,因為巴拿馬運河,李牧和駿馬集團已經搶占過一次報紙頭條,和哥倫比亞政府簽訂《附屬協議》之后,幾乎美國所有的報紙都在頭版頭條報道了這件事,他這當成是一次“美國式的勝利”,現在的美國,對這一類的消息最是熱衷。
和菲爾·史密斯說的一樣,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美國的報紙確實是集中報道了發生在東亞的這場戰爭。
側重點有所不同的是,共和黨傾向的報紙集中宣傳駿馬公司的新式武器在東亞戰爭中大發神威,而民主黨傾向的報紙,把焦點對準了這場戰爭的深層次原因。
“…在這場戰爭中,某些人扮演了極為不光彩的角色,利用戰爭大發橫財,一手操縱一個國家顛覆另一個國家,真希望某人在看到財務報表的時候能想到,那些漂亮的財務報表背后是有成千上萬個生命作為注腳…”給李牧讀報紙的人不是嚴順,而是阿瑟。
4月份的總督島,春暖花開溫度宜人,李牧最近喜歡上了下午茶,阿瑟是李牧最忠實的客人。
“這個《回聲報》,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李牧感興趣的不是報紙內容,而是報紙本身。
大選結束后,曾經有一段時間,《回聲報》一度停刊,這讓李牧大大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才僅僅過了三個多月,《回聲報》再度復刊,而且這一次的運營方式更加健康,和《時代周刊》一樣,《回聲報》不再使用免費贈送這種愚蠢方式,開始像一份正常的報紙一樣經營。
雖然就目前來看,《回聲報》的經營狀態不是很好,內容也不夠豐富,和《時代周刊》還不能相提并論,但考慮到民主黨人的數量基礎,這的確很讓李牧頭疼。
“有一份這樣的報紙也不錯,至少這可以讓我們了解民主黨的動態,并且讓我們保持警惕…”阿瑟不會考慮《回聲報》對《時代周刊》會不會造成影響,阿瑟只看最終結果。
“希望你四年后還會這么想。”李牧不咸不淡的頂回去,看樣子阿瑟對輿論威力的理解還不夠深刻。
阿瑟已經決定和詹姆斯·布萊恩搭檔,共同競選下一屆美國總統,所以根本用不了四年,等下一屆總統大選開始宣傳時,阿瑟就會對《回聲報》咬牙切齒。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擔心…”阿瑟笑嘻嘻的看著李牧,這個表情確實是有點兒賤。
李牧的能力,在海斯競選總統的過程中展示得淋漓盡致,所以阿瑟現在最主要的工作,不是和詹姆斯·布萊恩商量他們的競選口號,而是和李牧搞好關系。
也不需要更進一步了,只要能保持現狀就行。
“你行…”李牧有牙切齒了半天,最終只能無奈承認,阿瑟確實有不擔心的理由。
“倒是這個…”阿瑟揚了揚手中的報紙向李牧示意,表情里好奇居多“說說看,你是怎么想的?難道只是為了賣軍火?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
表面上,駿馬集團支持德川立言,為的就是賣軍火。
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話一點兒也不假,白起現在在日本訓練了15萬軍隊,欠駿馬武器公司的錢已經在千萬美元以上,這個數字既包括軍隊的裝備費用,同時也包括訓練費用,以及白起他們那數百名雇傭軍的雇傭費用。
李牧宰起人來從來不手軟,賣給德川立言的武器價格,比正常價格要高出很多,一只普通的春田式連發步槍,在紐約世界博覽會上的售價是55美元,而賣給德川立言,每只的售價在85美元左右,而且還不附贈子彈。
現在的德川立言,確實是沒錢支付這筆費用,不過德川立言和白起有協議,等戰爭結束后,德川立言會將日本海關交給駿馬集團管理,就像英國人在清國現在做的一樣,用海關收益來抵償這筆費用。
必須要說明的是,這些欠債都是有利息的,所以李牧才會如此上心。
“要不然你以為呢?”李牧懶洋洋的倒茶,懶洋洋的回答,動作就像是一只樹獺。
“別忘了日本可有著3000萬人口,而我們接下來要修筑巴拿馬運河,不過我們從日本雇用工人,怎么會用上肯定不會太高吧…”俺是看李牧不上套,自己為李牧尋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關于日本的工人價格,李牧現在還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絕對沒有美國人貴,也不會比哥倫比亞人貴多少。
身為一名合格的政客,阿瑟現在看重的,只有“利益”兩個字,除此之外都是幻覺。
“這個思路不錯,可以利用一下,實際上我交代過白起,要盡可能保護俘虜,這可都是我們的財產。”李牧當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修筑巴拿馬運河,所面臨的困難多多,復雜的地理環境是一個,惡劣的氣候條件又是一個,同時還有難以防治的各種疾病,李木可不想讓駿馬建筑公司的華人去拼命,所以說日本雇傭工人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相對于還需要花錢的日本工人來說,戰俘則更加廉價,以駿馬集團和德川立言現在的關系,只需要花費少量代價,駿馬集團就能從日本得到大量戰俘,這才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可惜你的人沒有理解你的思路,并沒有保護好你的財產,這個死亡比例,有點高啊…”阿瑟曾經也是軍人,對于戰爭當然也不陌生,但在阿瑟的軍人生涯中,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離譜的戰報。
“這只是開始,隨他們怎么折騰吧,反正日本人多著呢。”李牧并不認為死的人太多,現在才多少?還不到一萬人,連30萬的零頭都不到。
想起曾經的南京大屠殺,李牧心中就會涌起滔天恨意,所以李牧才不會反對田中吉殺俘,只恨殺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