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圣母,但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太庸俗的人。
他曾經為了夢想奮斗,期待負盡千重罪,練就不死心。他前世只想成為一個好演員,當然也想成為大明星,受鮮花錦簇,萬人擁護,但他沒有想過達成這個目標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在老田提及野心后,他對此感到迷茫。
成為更大的明星,在演藝道路上再進一步?
就像仙劍殺青時自己說得那樣,要讓全世界的影迷都記住自己這張亞洲面孔?
然后把國內外著名獎項通通拿上一遍?
很吸引人,但似乎沒有那么吸引人。他的內在動力和這些東西好像關系都不大。
人生從來都沒有意義,只能自己賦予其意義,然后活的有滋有味。當失去了顯著的目標后,只能順著慣性往前走,如果還沒有尋找到意義,那就用力的走。
所以他最近只能更努力的去完成自己的分內事,以求得內心平靜。
在華盛遞出橄欖枝后,他確實有過想違約跳槽的瞬間。
那可是五百萬軟妹幣!
只要你簽個字就行。
不用費勁巴拉的拍戲,也不用拗造型拍廣告,什么都不用做,你簽個字就有五百萬了。
絕大多數普通工作崗位的人們,要掙到這個數字,可能需要十幾年的累積,甚至一生。
記得工作室的違約金只要賠償一百八十萬,就賬面上來看,這像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華盛顯然有更多的資源,也開出了更好的價錢。
“婷婷你知道嗎,當五百萬的誘惑擺在一個人面前時,沒有人可以真的波瀾不驚。”
沒人可以聊,曹一方在某個收工后的夜晚,縮在被子里給謝妍婷打電話,訴說自己內心的糾結。
“唔……”謝妍婷遲疑了片刻,頗有點不好意思道:“公公你知道嗎,你這話就有點絕對了……”
曹一方一愣,反應過來后笑著拍了拍腦門:“我們有代溝!”
“喵?!”
作為一個熱愛貓咪的呂孩紙,謝妍婷在賣萌的時候喜歡用喵聲來代替感嘆詞,她故作驚訝的道:“你這是‘我們不合適’的另一種表達方式嗎?曹一方你想干嘛!最近劇組漂亮的女孩子太多了是吧!見異思遷了是吧?”
曹一方將計就計,苦唧唧道:“作為一個沒有X生活的男演員,我最近確實覺得口干舌燥,內火虛燒,娛樂圈令人嘆為觀止的分手率和長期分隔兩地不無關系……”
“啊啊啊!”謝妍婷悶著聲音嚷嚷:“你要是這會兒在我身邊,我馬上撲倒你!”
曹一方頗感興趣:“然后呢?”
“撓死你!”
華盛方面沒有要他馬上做出回應,所以曹一方有足夠的是時間深思熟慮。
他最后還是放棄了違約這個罪惡的想法。
曹一方很清楚,做人比掙錢更重要,好好做人是一個長期來錢的路子……他回憶起進入柳盟工作室的原因,最初目的是要規避風險,生怕遇到不靠譜的公司,所以只愿意先簽兩年,而當時沒有公司愿意跟他簽五年以下的經紀合約,而且因為柳玉琢的關系,柳盟不但同意了只簽兩年,在收入分成方面也十分讓步,后來也沒有強迫炒作之類的惡性捆綁,接什么劇,什么代言,都會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可以說是自由度非常高了。
那么低的違約金,也是表示了柳盟的善意和誠意,如果自己利用他的善意來跳槽,就算回頭這點點人品上的污漬,并不會影響他演藝道路的發展,但他也不愿意這樣去做。
三天后的正午,曹一方打電話給那個女人,看在錢的面子上,他說話的語氣明顯好了許多。
“Barbara ,不好意思,我想過了,我還有一年合約才到期。華盛的誠意讓我很動心,所以等合約到期后,我會優先考慮華盛的邀請,但我目前不打算違約……這是……我個人的原則問題。”
“嗯,也不算出乎意料呢,哈哈。”
這位公關女的職業素養還是足夠的,盡管這次失利可能讓她損失了一筆獎金,“我只能說,你可以再考慮考慮,不用急著做答復,我們提出的這個簽約方案,至少在兩個月內是不會改變的,但是……如果等到一年以后再簽的話,或許會有很多變化,或許……就簽字費方面,可能不會再有這么高了。”
曹一方聽著多少有點不舒服,這就好像買房子去,剛看了一套不錯的,想再多做對比,中介就用甜美和善的語氣告訴你,你丫再看幾天,說不定房子又得漲個五十萬。
可能考慮到曹一方的心情,她輕笑著補充了一句:“當然,得看你到時候夠不夠肥。”
曹一方也笑道:“是啊,還得看肥成了熊貓還是橘貓。”
“曹先生你真幽默,相信你到時候一定是一只物以稀為貴的國寶大熊貓!”
最后她說:“順便說一句,我叫bubles,不叫Barbara……”
曹一方笑著說了聲抱歉,然后就掛斷了。
搞公關的女人都挺聰明,敏銳,如同性感的跳羚。
曹一方的經紀人也是個公關好手,雖然沒有看透這次雜志的采訪背后勢力,但越來越多的公司繞開她,去聯系曹一方,多多少少,她從自己的渠道還是可以得知的。
感知到威脅的她,最近開始打情感牌,來象山影視城探班了好幾次。
陳婭蠻抿唇甜美的笑著,緩緩打開了一個小巧的保鮮盒,呈現出一塊點綴了咖啡色慕斯的精致西點,她此刻的笑容做作到極致,但好看的人怎么樣都好看,姨媽色的唇膏讓她氣質大俗大艷,倒也美得不像話,看著頗有點好萊塢黃金時代那些女星的遺韻。
“黑櫻桃奶酪慕斯……我親手做的。”
曹一方撇了撇嘴,似笑非笑,有些事情他們心知肚明,但就是不會拆開來說。
“謝謝啦。”曹一方棄勺子不用,雙手捻起那塊不大的蛋糕,賤兮兮的跑到正在艱苦節食的崔觀海面前,“崔娘娘,蛋糕吃伐蛋糕,黑櫻桃奶酪慕斯,口感絲滑,香甜難忘……”
崔觀海扶著額頭,手指撫平即將暴跳的青筋,長期控制飲食的女人心情都不會太好。
她把叉子用力的戳進面前的那盆“草”里頭,狠狠的插起來一坨紫甘藍和生菜,戳在曹一方那張賤臉之前,惡狠狠道:“不要打擾我吃我最愛的蔬菜沙拉。”
曹一方探頭:“沙拉在哪兒呢?”
“我放了油醋汁。”崔觀海咬牙道:“一點點。”
“哦,看上去很可口的樣子呢。”曹一方無奈和看著手上蛋糕:“我味同嚼蠟的只能吃這塊蛋糕了。”然后塞進嘴里,演技爆發,整個五官驟然舒展開來,仿佛咀嚼著蛋糕就能原地高潮。
崔觀海兇狠的把蔬菜塞進嘴里,清脆的嚼起來,拿著叉子狠聲道:“我就把話撂在這了,你這么吃下去早晚胖成球!”
“大哥哥!吃雞嗎?祁巖也在線,我們玩個四人的唄!”
郭襄的扮演者,是個有點嬰兒肥的大眼睛姑娘,巧的是也姓曹,叫曹雪盈,名字和曹雪芹大佬只差了一個字。據說是我為了入戲,在片場對曹一方整天大哥哥長大哥哥短的叫,在男生眼里萌的一比,在其他女藝人眼中……可能就有點討嫌了,感覺是在故意親近曹一方。
曹一方對她沒有惡感,畢竟可愛嘛。
“行,你等我換一身綠的,等會兒茍進決斗圈……”
曹雪盈也算是個星二代,老爸是TVB的一位老明星,不過人氣早已江河日下,加上他們全家都比較低調,在媒體上基本沒怎么曝光過。
他算是越來越明白了,如今的娛樂圈,完全沒有關系背景的藝人,要么沉淪在底層,要么就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曹一方的墮落,或許就是從玩游戲開始的……
曾經有傳言說,藝人在拍攝片場是不能玩手機的。
呵呵。
藝人在劇組絕大多數時間不是在拍戲,而是在等戲,可能有時候一天等過去了,也沒輪到你,回家洗洗干凈第二天來接著等,這種情況,如今哪個導演敢制止明星玩手機的,分分鐘罷工給你看。
戰斗中,曹雪盈問:“大哥哥為什么你的名字叫馬桶蓋殺手那么惡心啊?”
曹一方沒吱聲,無知少女就這點煩,打游戲就打游戲,你BB什么?
一起玩的陳婭蠻拆臺道:“估計是因為他經常把馬桶蓋坐壞。”
曹雪盈眼神奇怪的看了看陳婭蠻,開始誤會兩人的關系起來。
這個小姑娘也是華盛塞進來的人,和祁巖屬于師兄妹關系了,所以經常一起玩游戲,如今帶著曹一方一起玩……他被這兩人坑的不輕,曹雪盈喜歡開著吉普車看風景,看到敵人會繞著人家轉圈子,合著你想把他血條繞空直接舔包不戰屈人之兵?
鐵頭娃就更好了,二話不說直接就是剛,下來以后撿到啥就是啥,抄著平底鍋就敢去砍人,往往死的很神勇。
陳婭蠻和曹一方帶兩人躺雞。
他們倆配合得可就相當不錯了,互成掎角之勢,可進可退,陳婭蠻偏進攻型,快準狠槍槍爆頭,而曹一方喜歡在地上蠕動前行,卡位比較準,猥瑣到天際。
結束后,陳婭蠻故作隨意的提了一句:“我們挺搭的誒,以后要是有機會一起搞公司打江山的話,應該也會很默契吧。”
曹一方瞅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跟柳老板合作打江山嗎?”
“他啊……”陳婭蠻深深的嘆了口氣:“他搞個工作室還行……”
曹雪盈不了解情況,眼看著陳婭蠻幾次來訪,不但帶來了劇本和各種包裝方案,而且特別體貼的經常自己做了西點甜食給曹一方吃,以為兩人有曖昧關系。
“大哥哥,原來你喜歡性感型的啊……”曹雪盈在閑聊時,各種擠眉弄眼,往陳婭蠻那邊撇。
曹一方反應過來,灑然一笑,然后也不說話,起身跑到陳婭蠻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后遠遠的和陳婭蠻一起看過來。曹雪盈感覺情況有點詭譎,被兩人看得渾身發毛。
沒過多久,陳婭蠻走了過來,眼神鋒利,氣勢滂沱,曹雪盈被逼得步步后退,一直背靠墻才停下。
陳婭蠻猛地伸手,按在曹妹妹臉畔的墻壁上,做作的仰頭掀了一把如瀑秀發,邪魅微笑道:“小妹妹……約嗎?”
瑟瑟發抖。
后來兩人一通氣才明白,他們都被曹一方涮了……曹一方就是想讓曹雪盈意識到陳婭蠻的取向問題……
時間如束胸,隨著體型的變化,忽而松,忽而緊。
劇組相處融洽,拍戲進度順利,時間就好像過的非常快,一轉眼在象山影視城的拍攝也要結束了。
最后一場大戲,是襄陽城大戰。
看著古老的青磚城墻之上,旌旗招展,一整排軍士吼叫著伸出弓箭指著天邊,護城河的吊橋已經放下了,陳玄祎巍然站在城樓之上,身著甲胄,赤手空拳,凝視著遠處行來的蒙古軍隊。
曹一方目瞪口呆的場地上浩浩蕩蕩的拍攝隊伍,幾十匹棕毛烈馬掀起一陣陣飛揚的沙塵,還有兩百多人的群演列陣展開,一名副導一聲聲的喊著節奏,場記給他拿著揚聲器,他還生怕聲音小了聽不到,還用力的鼓掌打拍子,很多武打動作都是要有人喊節拍,這類似于鼓點的作用。
在他們的身后,一道長約四十米,高約三米的綠幕大墻,鋪設在軍隊的身后。
曹一方從沒在國產電視劇里見過這種拍攝方式,至少沒有這么大的綠幕,大多數綠幕戲都是在室內拍攝的,例如先前的仙劍拍攝就是這樣。
這場戲手筆可太大了,負責特技部分的工作團隊就有三十人,都不是劇組的常駐人員,而是鄒潤秋提前通知,從一個叫業內頂級的特效影視公司拉來的團隊。
此刻還輪不到曹一方上場,他就在旁邊一直看著。
導演一聲令下,現場便陷入一片混戰。
一名攝像師后面還跟著兩名隨行人員保護安全,攝像用手持拍攝的方式,近距離拍攝打斗戲,完全不像往昔很多渣渣國產劇看到的武打方式,就是那種打兩招就結束,一會兒再打兩招,最后靠剪輯出成品。
一群人按部就班的開始打斗,該飆血的飆血,該倒地的倒地,雜而不亂,攝像師在人群里穿梭來去,拍的也極為過癮。
“殺——!”
群演一個個像打了雞血,嚎得跟真的一樣。
曹一方難得的一直在等戲,從早上看到晚上,他此刻近乎抱著學習的心態的觀摩。
場上埋了大量的起爆點,尤其在陳玄祎上場拍打戲時,降龍十八掌打得那叫一個龍翔于野硝煙四起。
晚上,這場戲還沒拍完,強光燈模擬爆炸效果,威亞吊著演員往后倒飛……
還有很多頗有技術含量的部分,很多國產的戰爭場面,會規避掉所有真實的受傷流血部分,一方面是怕光電限制,另一方面則也是為了節約成本。
而鄒潤秋這個酒鬼導演開始撒野了,曹一方清楚的看到,現場許多士兵都在化妝師手里被折騰了一個小時以上,在拍攝中,他們的效果就體現出來了。
用硅膠做出的臉頰和身體,在刀劍之下血肉橫飛,慘狀驚人。
甚至在蒙古騎兵的沖鋒下,宋兵有好幾個假人頭落地的鏡頭,曹一方看的觸目驚心:“鄒導……這些血腥鏡頭,到時候能播出來嗎?”
“說實話啊。”鄒潤秋拿自己的銀質小壺喝了一大口酒:“我不知道。”
“那你還來這么大手筆?!”曹一方驚了:“這場戰爭戲的質感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啊……哦我不是說之前不好,但好像……至少還是正常的電視劇拍攝手筆。”
“是這樣,統籌告訴我,劇情還有五分之一就拍完啦,后面也沒什么燒錢的戰爭場面。”
鄒潤秋嘿嘿笑著掰手指頭:“但是他說,預算好像才花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算扣除掉宣傳要用的大頭,還有三千萬能讓我禍禍……我就想著,大不了后面預算緊一點,這場戰爭戲我得拍好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