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老師,請問這塊疑似硅膠體的黑色不明物是什么?”
曹一方努力的壓制著脾氣,盡量和顏悅色的詢問。
道具師是個頭毛稀疏的中年人,許是年華的逝去和工作的壓力,讓他不修邊幅的程度十分驚人,曹一方相信,這位老哥拿個破碗往繁華的商業街地鐵口一杵,分分鐘就能坐地生錢。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曹一方,帶著濃厚的口音道:“倒(刀)呀。”
“這是……什么刀?”曹一方不死心的問。
“就……黑雞腰倒呀。”道具師撓了撓頭,莫名還有點委屈。
看過原作的曹一方自然知道,里主角后期有一把名震三界的神器,叫做黑寂妖刀。
里對這把重要武器的描述還是比較詳盡的,外觀類似刀身偏長且重的斬馬刀,刀首上有烏金獸首,刀身黑色,上有玄妙的符箓形成刀紋,整體比普通的斬馬刀要寬大兩倍,殺氣外露,聽起來就很帥有沒有?
曹一方低頭又看了眼手上這坨不明物體。
大倒是夠大,但是毫無金屬質感,刀鋒不存在就算了,刀面的刀紋就像是用蠟筆畫上去的一樣,最過分的是……他只要拿起來用力的擺動,刀身就會瘋狂顫抖。
不是軟劍那種顫。
以前有一種雪糕叫綠舌頭,想像一下,舔軟了以后,果凍附著在木棍上那種墻頭草一樣東倒西歪的狀態。
看著這把神器,曹一方忽然笑了,“還挺可愛。”
道具師松了口氣,撓頭一笑:“嘿嘿嘿,是吧?”
此刻,攝制棚里所有的劇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聽到了曹一方暴走的怒吼聲。
“我要的是可愛嗎——?!”
導演呂驚蟄正坐在監視器前,回放先前的拍攝鏡頭,跟女主角之一的張盈銘討論更恰當的表演方式。
聽到曹一方的動靜,張盈銘小聲的問:“一方哥怎么又發脾氣了?”
呂驚蟄回頭看了眼服裝間,習以為常的一笑置之:“權力越大,煩惱越大唄。”
事實也是如此。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另一方面,權力越大煩惱越大。
轅門傳媒是一家很軟骨頭的公司,曹一方以勢壓人,壓得他們基本把能放手的權力都放手了,其他幾家投資方也沒搞什么幺蛾子,反正幾位女主角都是他們塞進來的演員,保證這幾位關系戶該有的出場時間就行。
于是曹一方最初是很爽,劇組權力最大的導演都是他兄弟,劇本原作的作者沒有發言權,版權所在的奇點集團對電視劇拍攝也不會有任何要求,編劇是他自己,副編劇也是他找來的人。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很多看不慣的東西。
以米言兮舉例,他本是練習生,跳舞唱歌還行,演戲簡直慘絕人寰,連基本走位都不會,演著演著就擋住了攝像機,臺詞功底就更甭提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花瓶女主和女配角,長得確實挺漂亮,但是演戲功底可能都已經還給學校老師了。
曹一方怎么都想不明白,都是科班出身的演員,怎么能夠爛到這種程度?
事情總得解決啊,沒辦法,呂驚蟄和曹一方兩人費了不少功夫幫他們補課,呂驚蟄和幾個副導演教他們站位和表演的基本功,曹一方負責罵人。
呃,實在是生氣了才罵。
比如接下來這場戲。
曹一方的妝容狼狽,衣甲破碎,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苦戰,他躺在綠幕搭成的地洞場景里,面無表情。
女二號的裸替走過來,他已經脫光了上衣。
這位年過四旬卻依舊身段妖嬈的男子,用他低沉的嗓音說道:“那我上來了哦曹老師。”
曹一方的眼珠子往下挪動,看了一眼披頭散發,胡子拉碴的這位大哥,生無可戀道:“嗯。”
呂驚蟄導演時喜歡喊中文,“開始!”
場記打板。
隨即裸替男就往曹一方身上一撲,扮演暈厥過去的女二,直接壓住了他。
鏡頭從上方俯拍,曹一方瞬間進入拍攝狀態,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身上的“裸體女人”,沾滿血污的雙手抬起來,似乎要把他挪開,但又因老實人的人設,不好意思下手,畢竟“她”上身不著寸縷。
他崩潰道:“喂……喂喂!這次我可沒碰你啊!”
這場戲就一個鏡頭,裸替下場,女二王玉堯上場。
戲里的劇情,王玉堯這個北影妹子演得是一頭朱雀,她一旦失心瘋就會變回真身,剛剛擊退了成群結隊的妖獸,這會兒恢復人身,卻因為方才爆衫而沒了衣物。
這算是玄幻里發福利的經典套路之一。
可惜男主角曹一方也沒享受到什么福利。
王玉堯性格挺活潑,但是戲里似乎放不開,她剛披上曹一方的衣服,便緩緩醒來。
兩人視線對視剎那,她忽然“啊”了一聲,然后披著衣服跳開,然后杏目圓睜,伸出手掌就喊:“師姐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衣冠禽獸!我這殺了你!把你那雙狗眼挖出來!”
曹一方撇了撇嘴,沒有反應,不用他說,呂驚蟄就已經喊停。
“玉堯,你這場戲演得太趕了,重新再來。”
王玉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的……”她本來還想問哪里趕,但忽然看到曹一方陰沉著臉走來,她整個人從頭皮到大腿瞬間繃緊。
“不知道哪里趕是吧?”
曹一方以為自己很耐心,但在別人眼里,他這種半死不活的態度尤為恐怖。
“臺詞忘詞,吞字,我就不說了,說說你的表演狀態……說深了你是沒入戲,說白了你就是在玩游戲,根本不是在演戲。”
曹一方走到他站的位置,示意陳金躺下來。
柳老板旗下的這位小猴子,說起來演技還是過硬的,而且工作態度非常積極,二話不說就躺在了地上。
曹一方趴在陳金身上,然后回頭望,“第一個鏡頭是眼神對視,對吧?”他跟陳金的小眼睛對上,看了看,隨即回頭怒道:“你站那看我屁股表演啊?過來!”
王玉堯平時脾氣嬌縱,男朋友加上備胎可能快有三位數,但在曹一方這個檔次的明星之前,只敢當應聲蟲。
“啊!來了!”然后趴到跟前蹲下,緊張的看著曹一方示范。
兩人對視,近在遲尺,這個距離曹一方是看不到陳金整張臉的,只能看到眼睛。
曹一方忽而睜大了水靈靈的大眼睛,這表示驚訝,似乎不明白為什么一醒來就看到他。
繼而眉頭顫了顫,眼睛不自在的往右下角移動,仿佛是在害羞,小女兒姿態十足,怯聲,“你怎么……”
再然后,他視線下移,發現自己沒穿衣服,這才劍眉驟然緊蹙,驚怒交加的情緒瞬間從小小的眉宇之間迸發。
他用力站起,卻因用力太猛,踉蹌著退后了幾步。
用力的喘著氣,腦袋隨著不知所措的視線晃動,他用力的拽著自己的衣服,演足了守身如玉的樣子,似乎生怕衣服落下來,然后才瞪著陳金,咬牙怒斥:“師姐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