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著急著立刻完善自己的想法,所謂漫畫式表演方法,在曹一方的認知里稍顯模糊。
這只是他臨時想出的一個比較貼切的形容詞。
或許……比較接近無厘頭表演?
曹一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實干家,模糊的正確總比精準的錯誤好,沒有完全搞清楚的東西,先實踐起來再說。
著名的實干家,臨冬城的斯塔克家族優秀后裔,托尼.斯塔克曾經說過:
“有時候,在學會跑之前,你要先學會飛。”
第二場準備就緒后,呂驚蟄遠遠的喊了他一聲:“一方!”
曹一方從沉思中醒來,看到死黨詢問的眼神,他比出大拇指:“我隨時OK!”
有了第一場順利過關的經驗,包括沈遇安在內的其他幾名演員,貌似狀態都輕松了不少。
曹一方窺視了一會兒,對他們的狀態都比較滿意。
或許,這部戲輕輕松松的歡脫著拍,更容易接近的原本的氣質?
他們各自站位,身前不遠是一條龜裂的柏油馬路,當然只有一小段,馬路上擺放著各種包裹著綠布的障礙物,粗略看去,大致都是汽車的形狀。
拍攝開始后,他們幾個要從地鐵站的布景區,往這條馬路走,邊走邊打嘴炮,氛圍輕松愜意。
場記打板后,曹一方徑直走到地鐵線路圖前面,尋找線索。
無限樂園中有各種各樣的游戲副本,每個生成的副本自由度都很高,這是主角第一次進入團隊生存模式,跟其他玩家一起闖關,也就是說……
電視劇里第一次人前裝逼的機會,就在這一集!
裝逼,YY美學的置頂關鍵詞。
“主線任務……”沈遇安兩眼無神的看著空中某處,表演著查看任務欄的狀態:“搜索城市,找出惡魔之門?這城市這么大,上哪找一個門?”
其余幾人也開始做思索狀。
“任務關鍵詞不是門,而是‘demon’(惡魔)。”
曹一方目中無人,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地鐵線路圖,等到其他幾人被吸引來以后,他的手指跟隨著線路圖上的地鐵沿線游移,這種故弄玄虛的動作,在鏡頭里會格外能吸引觀眾注意力。
鏡頭跟隨著他的手指移動。
然后停住。
他雙手張開,框出了一個長方形,壓在線路圖上,露出中間的一塊區域:“五條軌道交錯,形成標準的幾何圖形,一個五芒星。”
“呃……所以?”男龍套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神秘學魔法陣入門知識,圓形魔法陣用于保護魔法師本人,而五芒星則被用于封印惡魔。”曹一方沒有多做停頓,按照他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恃才自傲的封不覺通常習慣性就會擺出一副‘我的畫風在你之上’,盛氣凌人的身體語言。
對,這個角色表情管理非常輕松,常態只有兩種。
死人臉。
死魚眼。
所以這就得靠身體語言和大量的裝逼臺詞來幫助演藝,塑造濃郁的推理天才氣質。
他在改編劇本的時候,注意到了很多類似的細節。
譬如,“任務關鍵詞不是門,而是‘demon’。”這句臺詞。
原作寫:任務用于提示我們的關鍵詞不是門,而是惡魔。
對于編劇而言,首先要理解載體不同,改編的細節方向到底是哪些。
為什么一定要拽一句英文呢?
因為封不覺這類天才,本能的智力優越感深入骨髓,那么在說話的時候,他們有時候會有一個強迫癥似的壞毛病。
押韻,或是藝術化、風趣話所有正常的口語,或是綿里藏針的吐槽。
門和demon押韻,就這么一個原因,就可以促使這樣的角色拐個彎,麻煩一下自己天才的大腦。
這是角色塑造極致的細節功夫,觀眾一般是不會意識到的,但是你做了,這就增加了角色質感,增添了臺詞的精細度和信息量。
一場戲,一句臺詞,觀眾可能意識不到。
但是一部劇,每一集,都苛求極致,強有力的逼王質感就能糊他們一臉。
由于網文的時效性(每天高強度碼字灌水),作者再牛逼也不可能有太高的精細度,這就是二次創作的編劇非常值得改進的地方,也是曹一方認為IP改編時,加強編劇和作者合作的關鍵點。
打個比方,這就像是日苯的漫畫師畫完稿子,后期制作成動畫片需要的細加工。
2D動畫片不能偷懶,每個關鍵動作稱為原畫,需要經驗豐富的老法師幫助完成,過度動作更多,由沒那么牛逼的原畫師幫助完成。
絕大多數動畫都是與24幀每秒來播放的,傳統的2D動畫是需要原畫師手動繪制的,要是每秒24幀畫滿,那就得畫24張手畫,1秒24張,10秒240張,這個工作量是很巨大的。
當然,他們壓縮成本,把1張畫放23幀,只需要畫8張或12張畫了。
但這么龐大的工作量還是在猝死區間來回試探。
編劇和網文IP結合時的難度到底多大,到底難在哪里?曹一方在仙罪和無限樂園兩個劇本的改編中,總結出了一些規律。
如果說網文作者是漫畫家,編劇就是動畫改制的原畫師,需要用自己的專業技術和大毅力去把粗糙的原作打磨光滑。
擠出水分,合理劇情,豐滿人設,將文字語言,轉化成為畫面語言。
說來簡單,真的要做好,難度爆表。
以前那些IP劇都在偷懶,不光是其他制作,就連內容核心的劇本都偷懶的不像樣子。
還是動畫的比方,國內為了省錢、偷懶,制作3D動畫,冒著落入“恐怖谷效應”的風險也要做,就是圖個方便,省錢。
3D動畫只要建模完成,中間的關鍵幀、過度幀,都可以靠電腦自行完成……誰還傻乎乎的去畫那么多稿子。
而且建個模可以一直用,也就是說,動畫片做的越長,成本就省得越多。
但是……一切偷懶皆有代價。
曹一方在表演的過程中,也不斷的發現自己劇本中一些細微問題,好在都不嚴重。
可表演好像有點問題。
不光是他自己,其他人問題顯然更大。
這一場裝逼劇情還行,他靠臺詞功底噼里啪啦的甩了一通,總之不明覺厲的推理,曹一方在表演時不自覺的帶入了美劇神探夏洛克中的卷福,效果還不錯。
他懷疑原作者在創建封不覺這個人物時,對福爾摩斯的角色塑造也借鑒很多。
但是下一場,問題就很明顯了。
劇本上寫,他們在黑暗中聽到許多詭秘的動靜,神秘的低語,遙遠模糊的女人笑聲,還有類似動物爬行的細碎動靜,交織成了一種給人心理壓力極大的恐怖氛圍。
“說了這么多,只是想緩解一下壓抑氣氛。”
曹一方的腳步停下,直視前方:“有東西來了。”
其余幾人的腳步也停下,四處環顧。
這時,一個扮演怪物,渾身包裹著綠色緊身服的成年男性演員,手腳并用的爬到車子模型上面,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說真的,曹一方都想笑。
因為后期會被特效替換成恐怖怪物,所以這些演員只能穿綠色緊身衣,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他們的形象,實在太好笑了。
整個人都是綠油油的樣子,頭發也完全被綠頭套包裹,只露出一張成年男人的臉,還兇神惡煞的看著他們,搞笑的外形和緊張的劇情不搭調,實在出戲的厲害。
漫威的演員們也經常面對這個問題,有時候實在尷尬的受不了。
“噗哧。”龍套女已經忍不住笑場了。
曹一方一口氣松了下來,知道這場戲結束了,馬上導演呂驚蟄也已經喊停。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我剛剛實在沒忍住!”她很自責的道歉。
曹一方擺擺手:“沒事,拍這種戲必須克服尷尬,我剛剛其實也忍得難受。”
呂驚蟄走過來,“前面的都能用,這一段就從這里再開始吧。”
“行,我們稍微調整一下。”曹一方道。
第二次,沒人再笑場,所有人都表現得還算專業。
但是曹一方隨著這一場怪物遭遇戰拍攝完成,他已經完全的意識到他們的表演方式出問題了。
呂驚蟄正起身要收工去吃夜宵,曹一方忽然走過去,一把拽住他:“這一場戲,明天重新拍。”
呂驚蟄訝異道:“怎么了,不是挺好嗎?”
曹一方氣得錘了他一拳:“我以為你能看出問題的,結果你屁也沒放一個就讓過了!”
呂驚蟄沒想明白,還以為是曹一方強迫癥發作,他皺眉勸說:“挺好的呀……哎,要不就是新人,要不就是沒專業學過表演的配角和龍套,你要求不能太高,不然按照你的標準,我們這部戲一輩子都拍不完,我們得結合實際情況。”
曹一方本來當時就想啐他一臉,硬生生忍住,反問:“你覺得哪里好啊?”
呂驚蟄道:“挺歡脫的啊,動作也都到位。”
曹一方覺得這再明白不過的錯誤,呂驚蟄作為導演居然完全沒覺得有毛病,猙獰著臉上前扣住他的肩膀,用力猛搖,“這就是問題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