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藥難找,所以這心病才難醫治。”老大夫嘆了嘆氣,這世上哪里有這么多的良藥呢?
人,喜歡作繭自縛,但是卻難以化繭成蝶。
這也便是一種悲哀了,一輩子困在心里,而這靈魂又死死所在陰暗之地見不得光亮,心……自然死矣。
博陵比其他地方好一點的就是入夜比較安靜,再加上這綿綿的小雨,給人一種陰郁的感覺。
大夫感覺更加不妙了,女子性子軟弱,又愛胡思亂想,這天氣也能影響她思考。這可能會讓病情加重的,只是看著她倔強的臉,自己怎么也說不出口來。
世間為何會有心病,這根源可多了。窮兇極惡之地盛出無賴,憂思雜亂之地多愁人,失意的絕望的比比皆是,他又如何細數得清楚呢?
燕然也在想法子,只是她的想法較窄,不夠全面這便被燕母駁了回去。
“何不讓姑娘去醉琴坊歇息歇息,那兒風水好,可能對調養身子有好處呢?”燕母道。
“不可!”
燕城第一個不同意,只是看到溫笙笙那蒼白無力的身子時,他又不得不試著妥協了。
這醉琴坊乃是前將軍花費幾年時間為這燕母特意建的,里邊亭臺樓閣應有盡有,珍貴的花木還有不少是從外地運來的,進了這醉琴坊的人只覺得人間再無第二處仙境了。
她不同意那也是因為……他不想有人破壞了前將軍為燕母建的這么一個盛世豪園。
燕母只嘆兒子比她更不懂得人情世故,她確實喜歡他的孝順,可是他也不能這么明著臉說“不”啊!
這不是給人家姑娘難堪么?又讓人家哪里有臺階下來?
“聽我的話,姑娘也是我們的家人,讓她進去住也沒什么的。”燕母又道。
“可是!”
“燕城,你莫不是要氣死我這老母親,還有讓人家姑娘郁郁寡歡你才開心?”
“那行,我又沒說什么!”
燕城是守不住那片華園了,他只是覺得很是不妥。
而溫笙笙聽了,心里更是難受了。她試著去放下,可是她只聽到了自己心臟似乎要停止跳動的聲音。
寬容?這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么?這就值得深究了吧?
燕然其實也是有那么一點不樂意的,她身為燕家嫡女,連進那醉琴坊的機會都少,現在娘卻是要讓溫笙笙住進去。你說,她心里能平衡么?
娘的愛,像是傾斜的天平。就這么重重傾向了溫笙笙的那一邊,而她燕然,被宣告失敗便是結果。
溫笙笙沒有說話,這一次她不想掙扎了。自己見好就收吧,不然人家又說自己矯情了。
其實,她還真不屑于什么醉琴坊的。沒了它,自己還能立刻死去不成?
在生命的盡頭,她只想深呼一口氣,然后毫不猶豫的讓自己的腦子停止思考,讓自己的感官再也感受不到喜怒哀樂,再也聽不到聲音,問不到氣息,看不見光亮。
大夫覺得有些糟糕,完了,這姑娘又在胡思亂想了!他這樣,怕是要白開了。
“不是我多嘴說你們,現在你們這般不就是讓人家姑娘心里過意不去呢?也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你們的態度都間接讓她覺得憂傷。”
大夫忍不住開口指責了, 他可不想自己這藥白開了。
溫笙笙若是知道了他這想法,估計也是要哭笑不得的。這個大夫,真是有趣。
燕城住嘴了,剛剛的不愉快似乎讓他看起來有些嚴肅。
這大夫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只是為這個姑娘感到不平,要是嫁來了這樣的人家,她這日子估計有點難過。
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是體會不到那種心疼的。只是將心比心的時候,又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值得。
老大夫那同情的目光讓溫笙笙心里一頓,她想解釋,可是又有些無力。
心累了,疲憊了,閉上雙眸再也不想小心翼翼的對他們了,聽著外邊雨打荷葉的聲音,她慢慢入睡了。
那副倦態,似乎很是讓燕家的人為難。
他們最在意的便是外界那些聲名了,這若是被人知道他們燕家待人處事太差了,估計對他們燕家的態度會更差了。
燕城索性坐在了溫笙笙身旁,這不是說自己不關心她么?現在守著她睡覺還不行?
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似乎這溫笙笙一來,他們原本的家就亂了,有很多東西都在悄悄的改變著。
燕母叫來燕然低聲吩咐了幾句,好像還說什么請個算命的進來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至于后面的,大家也就不清楚了。
現在這老夫人對溫笙笙還是蠻忌諱的了,難不成……她是這燕家的克星?
這可使不得啊,害怕的心理促使她不得不趕緊采取行動了。
我不亡你,你就亡我!
我又為何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亡我呢?人是向往自由的,也是是渴望有一定掌控權的。
只是,這自由不應該是以傷害他人為代價,否則就是自私!
夜深了,燕母還在想著事情,她只覺得越想越難入睡,不是自己出問題了,那便是這溫笙笙出問題了。她們倆,可能就真的是克星!
睜著眼睛,一直到了天明,前塵往事,一幀幀從眼前浮過,有過歡樂,有過困苦,這一輩子的酸甜苦辣都有了。
這還想要求什么呢?好好活著不可以么?
只聽見仆人輕輕地推開了門,又將自己屋內這香壇給換掉了,屋內綿綿的煙火在空中打著圈兒,然后再慢慢消失不見了。
溫笙笙是被熏醒的,她覺得很難呼吸,再看到原來是那銅老虎的熏香,不過,她卻覺得有些難聞了。
身旁是在桌子上睡著了的燕城,看他熟睡的樣子,自己卻不知道該是什么感受。
要說愛他,自己卻是愛他的勇敢,要說不愛,自己又不想著離開他。
只身一人從胡地來此,她已是不易,回去了家中的人又該如何說自己呢?她隱隱感覺到父親的怒氣,還有母親的責怪。
罷了罷了,自己還是待在這里吧。現在她只求自己能夠活著就行了,回了胡地只會被人看不起。
誰又曾料得到呢,她這最低的限量都很難實現了。
“姑娘,你醒啦!”
推門而入的一個平日里伺候燕母的丫環,她對著溫笙笙笑了笑,只覺得溫柔間帶著友好,溫笙笙也對她微笑了。
躺在床上的燕母聽到有聲音,她便立刻閉上眼睛裝作是沒睡醒的樣子。丫環進來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下這簾子出去了。
“姑娘,你可好些了?奴婢為你端來清水準備洗漱可好?”丫環輕聲說道。
“謝謝。”
“您客氣了。”
這個時候聽到動靜的燕城也醒了過來,他只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丫環離開的身影,害得他一開始還以為是溫笙笙要走了,這可把他給嚇了一跳。
等他轉身看到美人那如水的眸子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你還在這里啊。”燕城如釋重負的說道。
溫笙笙一愣,眼神明顯是有些錯愕的。
“你這是趕我走?”她輕聲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剛以后你要走了。”他道。
“嗯。”她抿嘴一笑,只覺得有些淡然。
“剛剛那丫環同你說什么了?我好像聽見你們說話了。”
“她說為我洗漱。”
“哦。”
只是,她想等他說一句話呢。她也明白,自己是等不到的,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要是他說,他會為自己洗漱,那該多好啊?
女子向來是喜歡幻想的,尤其是浪漫!
沒有浪漫滿屋的日子,如同嚼蠟!
她還不如去了那尼姑庵求清凈呢,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燕城不是說對自己愛之入骨么?只怕自己隨意侵犯了他的權益他便會對自己棄之如履吧?
說得倒是好聽極了,一旦觸及到了底線,什么海誓山盟統統見了鬼,母親曾經說過的道理,她還覺得不行。
如今想想,她的話也是極為有道理的。
她笑得淡淡的,像是那雨后蜻蜓在湖面上輕輕飛過,只剩淺淺的漣漪。
燕城承認她確實好看,而自己也愿意給她美好。但是這醉琴坊,他卻是真的釋懷不了。
父親當年嘔心瀝血才建出來的花園,那應該是他們之間的回憶。自己又怎可讓溫笙笙去擾了那華園的清凈呢?人,向來喜歡為自己考慮的。
七分愛別人,三分愛自己,才不至于讓自己輸得太狼狽。
兩人確實沒了太多共同語言,溫笙笙也覺得沒有什么太大問題。能夠好好相處,多加忍讓就行了。
夫妻之間舉案齊眉,也許是最好的生活了。她又何必強求另一半對自己知根知底?
她溫笙笙,竟然也會在生活面前低頭。是否有些可悲了?她不懂,也不知道。
愛情,不等于這婚姻。婚姻勢必是權衡了各方面的因素才作出的考慮,只要這夫家還過得去,自己也就謙讓些了吧。自己沒有什么本事,家世也一般,又能強求什么?
就算是那萬眾矚目、高高在上的公主也免不了被安排的命運,這般尊貴的人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她這種毫無底氣的更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