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難再早,人心難再找。胡地胡聲幽幽,碧霞滿空,漫漫的廣地之上,一個女子靜靜地站在山丘之上,而她身旁的是佛渡。
這里曾經是回憶中的皎潔之地,卻不想,該變的已經變了,不僅是世事,更是人心。
“迫使我長大的,從來都是沒有安全感。你知道么,從小到大只有姐姐對我最好的。”她淺笑道,眸中僅有淡淡的憂傷。
他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回她的話。靜無聲息,紫云英遍地,微風一陣一陣的吹著來,只是天邊難得再有群雁,只有孤雁。
她知道他極少說話,又時常會照顧打趣自己。不過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她已經是無所謂了,反正比起那高宅大院里的陰暗,她似乎更是喜歡同他打交道。
估計他若是要害自己,那便是最先同自己打招呼的。絕不像那仁慈面具下的丑陋,只會在背后說人壞話。
“笙笙姑娘,日落了,你該回去了!”佛渡提醒道。
“是去,不是回去。”她唇角一勾,又笑道。
“那便去。”他無所謂,只要東西弄到手即可。
溫笙笙,她壓根兒不想姓溫,若是將來有一人愿給她換一個名字,她大概會十分欣喜的。
她的心,總有一股淡淡的憂愁。像是那常年縈繞在高山之上的云霧,揮之不去。
如果天上有云,那她估計也會下雨了。這云霧般的憂愁,何時能從她心中消散而去,她不知道,也不懂。
胡地,入了那城門,只看到高約三稚有余的城墻。兩人似一對璧人,靜靜地從胡地城門過去。她想了想,又覺得這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回眸之間,她總覺得自己那被落日余暉灑落在地上的身影很像姐姐的,而姐姐和佛渡哥哥才是那天造地設的一對。
城內煙沙四起,百姓家家戶戶趕緊閉門回去了。胡地有個不成名的約定,那便是每每過了黃昏之后便關門閉戶,靜待黎明。
她不自覺的有些害怕,又緊緊地拉著佛渡的手,道:“佛渡哥哥,我怕了!”
佛渡:“別怕,我陪你去。”
溫笙笙:“可是我還是怕,能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你武功高強,一定能夠把東西頭出來的!”
佛渡摸了摸她的頭,又示意她不要害怕。
可她,依舊是在心里有難以忘卻的陰霾的。她不想再見到所謂的繼母和親爹,那兩人如同那奪人魂魄的黑白無常一般可怕,直把她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搶走了。
他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又一步一步的往那太守府走去。她腳步很沉,如同被枷鎖拖住了腳。
“笙笙不怕的,有我在,我會一直說陪著你,直到你把東西都給拿到手我便坦然離去。”
“我不管你,你一定不要離開我!”
“我答應你。”他輕輕地點頭,又在那還未收攤的鋪子里買了一份桂花糕。
她一愣,拿著那桂花糕硬是說不出話來。他竟然記得自己喜歡桂花糕?還是這一切只是偶然?
佛渡笑笑,不過卻不再是她能夠讀懂的笑容。多年未見,他不再是他,自己也不再是自己。讓她成長的,只有那匆匆的腳步。還有,家族親人的漠視!
太守府外,這守門的家仆看到了溫笙笙后也是大吃一驚。他們還不知道發生在博陵的事情,所以見到了溫笙笙還是以“二小姐”稱呼她。
“二小姐,您回來啦!”守門的人笑道。
“嗯!”
“那快快請進!老爺和夫人剛剛回來了,估計這個時候正在吃晚飯呢,您回來的也正是時候啊。”
她點頭,又帶著佛渡走了進去。回來的正是時候么?她并不覺得,估計,很多人不歡迎她回來吧。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她的心,也跟著暗了下來。笙笙,你一定要狠!那幫人都是狼豺虎豹,不過你也絕非任人欺負的善類!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佛渡,佛渡便跟了上去。世上有一佳人,不知他是否愿意守候之。
太守府里少有人來往,家仆們估計也是吃飯去了,這正廳里不時傳來談笑聲,她隱隱聽得出來那是繼母說話的聲音。
桌上山珍海味自然是不缺的,一道道可口美味的菜肴,還有一碗碗加了藥材熬制而成的湯水,她冷笑,自己在的時候,這太守府可都是省吃儉用的。如今這般大肆揮霍,怕是想要避開自己吧?
“我回來了!”
就在眾人埋頭吃飯時,一道清麗的女聲傳來。眾人手中一頓,又趕緊抬頭看向了她。
這是,二小姐?那她身旁的那個男子又是誰人?為何是剃了光頭?難不成是個和尚?
“回來做甚!”太守大人最先發話,聽來這語氣似乎是有點兒憤怒。
“回來吃飯,不然我怎么知道家中已經不興勤儉節約那套了呢?”她笑道。
“逆女!你給我跪下!”太守大人一時間怒了,看著溫笙笙的眼神似乎還能噴出火來。
“父親何苦生氣?女兒不過是遲回了幾天而已。這位是安北將軍的遺孤,父親可認識?”
“什么?安北將軍!”
太守大人愣了半天是說不出話來,他是認得安北將軍的!只是為何他還有一子自己是不知道的?
溫笙笙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是佛渡讓他這么說的。
“太守大人有禮了,也不知道您可記得家父?”佛渡笑道。
“這不可能,安北將軍全家在一晚之間已經死絕,你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太守大人道。
“知道您不信,不過您不信也沒有辦法,我就是那安北將軍的四公子。”
只見佛渡將自己袖子拉上來,的半截手臂上刻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眾人看呆了,這獨有的刺青是安北將軍自己獨創的,一般人是不知道如何弄成的。
溫笙笙也是不知道佛渡竟然會隱藏得這么深,隨意一安北將軍遺孤便將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坐立不安了。
太守大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安北將軍是他故友,那日消息傳來,他幾乎是要暈了過去。兩人相互扶持,這才走到了各自的輝煌。這朝中沒了安北將軍幫他,他的官位就沒有再升過。這些年也是抑郁不得志,如今冒出了個安北將軍的遺孤,他似乎有些激動啊!
他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又走到了佛渡的身邊,仔細打量了他幾下,含淚道:“這樣子,還真是和安北將軍有些相像!你可真是將軍的遺孤!”
佛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聽聞大人同家父有些交情,所以我便懇求溫姑娘帶我過來拜訪一番。”
太守大人:“原來如此,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佛渡牽住了溫笙笙的手,眾人也有些驚訝。太守大人又是一愣,不過也是明白了,這安北將軍的兒子是喜歡溫笙笙啊!
溫笙笙有些不好意思,每每佛渡靠近自己的時候,她腦海里總會有姐姐的身影,仿佛自己就是個罪人,搶走了屬于姐姐的一切。
“笙笙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今日是陪她回來小住幾日的,幾日以后,我便帶她往京都去。”佛渡又笑道。
“這樣啊,笙笙你可要好好招待這位公子!”太守大人又吩咐道,他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對溫笙笙的怨恨。
她心里一陣反感,總覺得父親這張嘴角是那般的丑陋不堪。欺軟怕硬,唯利是圖,她還怕么?
這一旁的太守夫人便也反應過來了,這位也是換上了一個絕美的笑容,看著溫笙笙便款款走來,又扶著太守大人的手,笑道:“我家笙笙真是福氣好,前些日子剛剛和燕將軍好上了,這下又同安北將軍的公子好上了。”
太守大人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又一臉笑意的對佛渡說道:“是我這妻兒不會說話,笙笙這般漂亮大方有人喜歡是正常的。”
太守夫人冷哼一聲,看著溫笙笙的目光很是不善。橫豎不過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姑娘而已,任她嫁得太好又能如何,最后還不是要過來巴結自己?
只是溫笙笙心里本來就有怨氣,一看到繼母這張誰也看不起的臉時她也是瞬間火冒三丈,道:“夫人也不必這般見不得人吧?不過也是啊,畢竟不是親生的,肯定是見不得別人好的。”
太守夫人臉色一青,這鬼丫頭竟然敢當眾頂撞自己?“笙笙怎么不明不白的出去了幾天之后回來這說話就這般沖了,母親這幾日也是念你念得緊,你莫要讓人不省心啊。”
溫笙笙:“有人不漱口說話才是難聞呢!”
太守大人見這兩人一見面就掐架實在也不好看,再說了還有這么多人看著呢,他便將他的夫人拉到了一邊。“笙笙,你這次也實在是讓人不省心啊,你同人家這位公子出去了這么些天也不同你母親說一聲,我們都十分的擔心你啊!”
溫笙笙:“得了,別說了。佛渡哥哥我們吃飯去!”
見溫笙笙一來,這丫環立刻為她搬來了兩張凳子。
他倆一坐下這四周的人面面相覷,怎么有些不習慣呢?
重生之暮雨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