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
李十二娘濃眉一挑，如劍飛揚，手中銅劍一劃，瞳孔陡然一縮，不信邪般再次一劃，可接連斬出七八劍，所帶來的變化卻是出乎意料。
蘊藏著無上偉力的劍氣，斬入周遭仿若熔爐般的壁障中，竟好似泥牛入海一般，須臾便消融的無影無蹤。
最不可思議的是，除了有一股天地之力削弱自身外，連自己揮劍時，都漸感力不從心，不是無力，而是被某種力量牽引，失去了準頭。
于圣者而言，尤其是李十二娘這等劍道圣者，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偏偏就發生了！
這哪里是天地偉力，分明就是真正的天地熔爐，無物不熔，包括無堅不摧的劍氣。
尤其感受到吳明身上的氣息變化，雖然不過是半圣之身，可其武道真意卻是化繁為簡的巔峰，只比返璞為真弱了一重。
雖然一重天塹一重天，差距不可以道理計，但現在卻有天地偉力加持，又有吳明自身無上天賦為憑，精氣神為骨，血肉鑄就的無上刀意！
種種相合，無限拉近了雙方武道差距，無比貼近那超凡入圣的境界！
“你瘋了”
李十二娘不復此前從容，聲音都尖利了幾分，隱現驚容道，“即便你燃燒一切，拼了命給我一刀，至多也就能夠傷到我而已，而你卻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道消神滅，魂飛魄散，尸骨無存！”
身為劍道圣者，李十二娘雖然驚詫于吳明能爆發出這等威能，但至多也就是傷到自己，絕對做不到殺死自己。
但令她沒來由心悸的是，吳明所體現出的決心，不是不瘋魔不成活，而是不死不休，死也要咬你一口的執拗！
更有一種，不死不休，如跗骨之蛆的寒意，沒來由的侵入到了其圣道劍心之中。
“好好感受下這種恐懼吧！”
吳明聲音平靜，好似將一切拼上了不是他，仿若最冰冷的機器，執行著既定的程序，沒有什么能夠打破。
“既然你想死，本圣就成全你！”
李十二娘目光一寒，左手掐動劍訣，右手持銅劍一震，在胸前劃了一個簡單的弧線，仿佛劍舞起手式，又似一招驚天動地劍訣將出。
但僅僅是起手式，卻有一股無上威能涌動，仿若天地都為之顫栗，天地熔爐不可承載，壁障都出現了崩裂。
在李十二娘身后，虛空扭曲，出現了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不屈之意縱貫九霄幽冥，一劍刺出。
只聽一聲清脆劍鳴，卻見那足以穿透天地的一劍，竟是連熔爐壁障都沒有刺破，乃至連李十二娘的手臂都沒有伸直，便停在了當場。
甚至于，仿佛刺在了堅不可破的墻壁上一般，手臂猛的巨震，然后蹬蹬倒退數步，瞳孔一縮再縮，死死盯著壁障內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禁忌之劍！”
身影持劍一步踏出，雖身著儒衫，氣息卻凌天鋒芒，顎下長髯飄飄，面容剛毅俊偉，似教書先生，更像一名絕世劍者！
“陸九淵！”
李十二娘失聲道。
“哎，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陸九淵緩緩側身，目光深邃的看著吳明，面色說不出的復雜。
“您老早該想到的！”
吳明淡淡道。
“是啊，你這性子，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陸九淵搖頭失笑，微微頷首，隱有欣慰之色道，“那幾個孩子都不錯，替我看顧好他們！”
“您放心！”
吳明微微欠身，仿若有一柄天刀橫亙蒼穹，欲要斬裂天地。
“陸九淵，你也要跟著他發瘋不成？”
李十二娘面露忌憚，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極速跳動了下。
雖然眼前人已經死了，可卻是能在半圣之境，便敢向天下第一劍仙，她那位師兄出劍的恐怖存在。
圣意不滅，魔窟臨戰突破的陸九淵，縱然沒有享受到香火供奉，但這才短短數年而已，其劍道意志又怎么可能斷絕？
吳明的決心、執拗、魄力，真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竟是直接崩碎了傳承圣劍，將這位僅存在世間的劍道意志召喚了出來。
他難道不知道，這跟挖根掘墓、欺師滅祖，沒有區別嗎？
無論世家或宗族、宗門，哪一個不是將傳承重器當做祖宗一樣供著，即便是面臨天大危險，也是當做震懾強敵的至寶。
可偏偏，吳明這么做了，而且極為徹底，毫無不舍！
“李青歌斬我一劍，我不在乎，但你們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家小輩，我陸家沒人，吳家也沒人，可我們即便死了，也曾站在神州之巔，不是你們這些蠅營狗茍之輩隨意可欺的！”
陸九淵手中血劍吞吐，如龍吐息，儒雅之氣盡散，彷如一柄絕世神劍洗盡鉛華，只剩下了純粹的鋒芒，嗡然斬落，“看好了！”
看好了！
似乎在對吳明說。
似乎在對李十二娘說。
似乎在對沒有在這里的李青歌說。
更像是，在對天地間的生靈，天地間的不公，亦或者本身就是對這方天地說！
一劍斬出，平平無奇，可天地熔爐卻是一漲再漲，似承載不了這平淡無波的一劍！
但就是這般不起眼的一劍，落在李十二娘眼里，卻仿佛有無數劍，又似只有一劍，四面八方，無處可躲。
“一個死人，也敢辱我？”
李十二娘目呲欲裂，眼角滴血，終于捕捉到了一道劍光，猛的一劍劈斬而出。
刺耳爆鳴聲中，銅劍震顫不休，李十二娘手臂巨震，面色稍松，終于擋住了！
“噗！”
可旋即，一口鮮血噴出，李十二娘目露駭然，踉蹌倒退，卻來不及說什么，忙不迭揮劍再擋。
又是一劍斬落，依舊平平無奇的一劍，卻仿若神龍擺尾，橫掃天地，直接將李十二娘這位劍道圣者斬飛。
“啊！”
李十二娘撞在天地熔爐之上，背后燒灼，慘叫一聲，披頭散發，再不復此前從容淡定，目中滿是驚駭之色，死死盯著明顯淡化了一分的陸九淵。
這僅僅是一道不滅劍意而已，竟是恐怖如斯，若其真身在此，豈不是隨手可滅同階？
事實上，這雖然是一道不滅劍意，但卻并非尋常不滅圣意可比，而是融入了天地偉力，更有山海界珠一界之力加持。
縱然比不得陸九淵真身復生，實則也差不到哪兒去，而且沒有了肉身，只剩下一道不滅劍意的陸九淵，本身更純粹，劍意之強，舉世罕見！
“天人合一！”
李十二娘銀牙緊咬，苦澀的字眼，一個個蹦出，面容幾近扭曲，“即便你生前達到了天人合一之境，又怎么可能在死后做到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真正的一道之巔！
陸九淵生前確實只是天人合一之境，可這道純粹的劍氣，摒棄了所有雜念，就是一個純粹的劍客，為劍而生，為劍而死，再無此前匡扶神州人族的執念！
這道不滅劍意，與天道最為貼合不過，又有山海界珠一界偉力加持，若是還達不到道法自然之境，那才叫說不過去。
這也是為何，李十二娘明明身為劍道圣者，卻連陸九淵死后所留不滅劍意的一劍都接不住的根本原因！
如此境界，已然位列神州之巔，即便比之李青歌等絕頂存在，也不遑多讓了！
陸九淵沒有任何廢話，又是一劍斬出，劍心已亂的李十二娘，縱然拼命抵擋，依舊擋不住這一劍，直接被開膛破肚，身受重創。
縱然如此，身為劍道圣者的生命力，依舊強橫無匹，還不足以讓她喪命。
可緊接著第四劍降臨，依舊平平無奇的一劍刺出，直接格飛了銅劍，刺入了李十二娘胸口。
“哈哈哈，我豈會死在一個死人手中？”
李十二娘雙目血紅，仰天狂笑，右臂陡然爆碎成血霧，徑直一卷的化作血劍，刺進了陸九淵胸口。
可惜，沒有血漬流淌，只是陸九淵胸前多了個窟窿，身形暗淡的幾如煙霧，似乎隨時都會崩滅消散，再也不復存在。
“呵……為劍唯一！”
陸九淵低笑一聲，似乎又恢復了一點人味，卻是猛的一仰頭，整個化作一柄光劍沖天而起，刺穿了天地熔爐，刺破了蒼穹，在天地間開了個大窟窿。
轟咔！
刺耳爆鳴聲中，風暴乍起，席卷蒼穹，虛無中兩道劍光齊齊崩滅，攪的天翻地覆，靈機潰散，覆滅了不知多少暗中窺視的神念。
“斷！”
就在此時，一聲厲嘯如雷，卻見吳明身化天刀，直入天地熔爐，仿佛沒了肉身，只是一道能量，須臾沒入了李十二娘眉心。
天地熔爐崩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兩道背對的身影卻是紋絲不動，相隔千丈而立。
“啊……”
驀地，李十二娘尖叫一聲，渾身好似篩子般發出陣陣嗤嗤聲，竟是無數無形劍氣攢射而出，須臾融入了這方天地。
其一身驚天動地的鋒銳劍意，卻是一降再降，紊亂到了極點，渾身顫抖間，銅劍更是再也握不住的噗嗤刺入地面。
“你斷了我的劍道！”
李十二娘七竅流血，披頭散發，仿若厲鬼，聲嘶力竭，飽含怨毒道。
是的，吳明舍命一刀，沒有殺了她，也殺不了劍道圣者，卻在其劍心失守之際，以無上刀意，斬卻了其有關劍道的一切。
一位再也拿不起劍的劍圣——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