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言口口聲聲皆是從西穹之利益出發,立即有不少人表示贊同:安和公主如何坐鎮宮中,可到底是女兒之身,怎可進入朝堂之內?
慕云漪心下冷笑,原本就知道這孫言不簡單,風輕云淡這么多年,沒想到在這里等著自己呢,只不過他太心急了,剛把奚太后母子壓進去,就迫不及待地露出自己的真是面目了。
只見她眉目不見絲毫慌亂,從容不迫道:“如今宮中無人做主,本宮身為慕氏皇族嫡系、萬獻帝的嫡親孫女,理當負起重任,值此為難之時,怎可拘泥于小節?”
此時禮部尚書亦站了出來,“正因您是我西穹最尊貴最正統的公主,才應遵循祖宗禮法,自古后宮女子不可干政,太后與皇后尚且如此,何況是安和公主。”
禮部尚書此人向來古板,加之他原本就是當年孫言一手提拔,所以此時先肯定了慕云漪嫡親公主的身份,實則是以禮制為說辭彈壓她。
這一次孟漓再次站了出來,似笑非笑道:“尚書大人仿佛言路不通啊。”
“哦?如何不通,還請世子賜教。”禮部尚書做樣子拱了拱手,然而并沒有把孟漓這個“外族”人放在眼里。
“如尚書大人所言,后宮女子不得干政,那么太后奚氏又如何說呢?”
“這……”
禮部尚書一時語塞,而孟漓卻沒有準備就此打住,繼續追問道:“先帝過世之后,后宮由誰把持、前朝又由誰掌舵,你、我以及在座各位心里都明鏡兒似的吧,怎得當初沒聽說尚書大人這般慷慨陳詞?”
“塔秋族世子初入朝堂,對朝中之事倒是了若指掌,看來世子十分有心吶。”孫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言下之意便是孟漓看似名正言順地世子之位,實際上是他處心積慮的“早有預謀。”
對于孫言的這番含沙射影,孟漓非但沒有惱怒之意,反倒笑著擺擺手:“孫太傅過獎,什么用心不用心的,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塔秋部族雖離泫音甚遠,但卻始終是西穹的藩臣,臣子關注朝堂乃是分內之事。”這一番話將孟漓一切進言都稱作是臣子的本分,反倒是顯得孫太傅故意挑起朝廷與藩部的紛爭一般。
禮部尚書見在孟漓這里吃癟,悻悻然不再出聲,反倒是孫言滿臉漲紅,繼續據“理”力爭:“無論如何,西穹終需另立新帝,此為國祚之本,而縱觀皇室,先帝所出唯有一子卻卷入弒君之案,而先帝的親弟順親王如今又不知所蹤,既然無人可承繼皇位,老臣以為,不若在宗室之中擇旁支后嗣繼承西穹大統,如此才可使得社稷穩固、萬民歸心。”
“孫太傅之言有理,臣附議。”
“臣附議……”
孫言大義凜然一席話,立即引得不少人再次向他靠攏,慕云漪注意到他左側站著的敬郡老王爺,這是她皇祖父萬獻帝的庶弟,因其生母出身低微加之無甚建功,又從輔佐朝政之才,故此萬獻帝封他郡王之尊,許他當一個閑散王爺。
此刻這敬郡王卻昂首挺胸地站在孫言身邊,很顯然,他們早有連結,孫言預料到有朝一日奚太后母子倒臺,而他也早已物色好了傀儡。
這時有當初慕霆舊部忍不住站出來了,義憤填膺道:“難道你們忘了順親王慕霆才是當初萬獻帝立下的太子,慕凌的皇位如何得來的難道眾位心中沒數嗎?”
“正是,順親王才是當初名正言順的儲君,若說承繼皇嗣也該是順親王或其子,怎可另立旁支?!”
支持當初慕霆太子的人被壓抑得太久,此刻自然不會再按捺沉寂,紛紛站出來與孫言一黨分庭抗禮。
“順親王失蹤多時,毫無音訊,根本很可能已經……難道我們要這樣一直無休止地等一個很可能不會出現之人歸來繼位?”說話之人沒敢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且不說順親王身在何處,就連世子至今都生死未明,難道你等之意是要擁立安和公主為女皇?真是荒謬,荒謬!”
“原來如此,怪不得安和公主突然出現,難不成世子根本已經遇難,而公主欲意自立為皇?”
此言一出,許多朝臣立即懷疑地看向慕云漪,若真如那人猜測,安和公主此刻的立場就微妙了——她不是一個撥亂反正的皇家血脈,而是一個欲意禍亂朝綱禮法的陰謀家!
誤解、誹謗,慕云漪皆不在乎,唯獨在他們談及她的父親和弟弟時,慕云漪忽然微微抬起眼眸,一步一步地迫近孫言等一排人,直至距離不到半丈之時才停下腳步,只見她目若刀鋒,讓人不自知地想要避開。
“你們說方才說順親王和世子如何?我沒有聽清楚。”
其余人聽到慕云漪這如封冰霜的聲音,紛紛閉口,然而孫言卻無退卻之意,上前不無挑釁地笑道:“老臣記性不好,他們不說,險些都忘了我朝還有這么一位順親王呢,只是與東昭一戰后,順親王便失蹤了,如今縱然尚在人世,只怕也因當年戰事失利而無顏回朝了吧……”
“孫言,你竟敢對王爺如此不敬!”秦晟等人已經忍不住,欲要上前動手。
作為先帝慕凌的親信,孫言從來覺得慕霆這些舊部根本是自己的手下敗將,此刻根本不予理會,只盯著慕云漪繼續道:“怎么,老臣有說錯嗎?莫說順親王了,就連順親王世子的下落老臣也一直存疑,當初公主說一同帶去東昭,可誰又能證明那真的是世子真身?恐怕世子早已身死,而公主說世子活著無非是混淆視聽,愚弄西穹臣民。”
一時間,周圍再次如沸油入鍋,喧鬧開來。
“孫太傅之言甚是有理,世子只怕早已……不然世子為何沒有同公主一齊歸來?”
“那皇家嫡親一脈豈非當沒有儲君人選了?”
“是啊,如此說來,如今唯有敬郡王的嫡子可堪繼承大任了……”
“你說,云鐸死了?”慕云漪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