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大傷初愈,雖然他沒有向你主動提及什么,可我這個當母親的如何看不出,他無時不刻沒有在期盼著你當日之言成真。我依舊記得在得知你成為太子儲妃時,他失落崩潰的樣子,我實在是不愿意他再傷心欲絕一次,也算作為母親的自私罷,我想要為過往的糊涂做一些彌補。”蘇母目光殷切,口吻更是毫不避諱的透露著懇求之意。
“可我......”慕云漪遲疑,她對于蘇彥的心早已不是當初那份愛慕,她心中深愛的、放不下的是慕修,哪怕慕修沒有“死而復生”,她也不可能再接受旁人。
“現下局勢已穩,東昭與西穹亦不像曾經那幾百年里水火不容,你若嫁來絕不必擔心旁人有何閑言碎語。”蘇母和善的笑著,“倘若你嫁進鎮國公府我定會疼你如同疼婥兒一般。”
“多謝夫人的看重,只是如今云鐸初登帝位,西穹朝堂尚有多方明暗勢力需要穩固、四方異心需要拔除,我是云鐸最能夠信任之人,眼下并無成婚之打算,更匡論遠嫁聯姻到東昭。”蘇母開門見山,慕云漪也回的直白。
蘇母淡淡地笑著仿佛料到了慕云漪此番話,目光流轉之間忽然變得精明迫人:“正因西穹朝堂剛經過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你才更應該與東昭聯姻,嫁來鎮國公府。”
慕云漪眉心微動,她深知今日蘇母來找她之前,必然沒少做“準備”,既如此,她倒要看看蘇母接下來的話,能夠說服打動她幾分。
“如今西穹局勢大體穩定,有你皇祖父那一紙遺詔,令弟這新帝的身份便是名正言順、毋庸置疑的,且聽說公主與令弟手段亦是雷霆果絕,對于有異心和反對新帝之人毫不手軟,可縱然如此,慕凌一朝和傅太后掌權期間,爪牙無數,如公主方才所說,要清除所有阻礙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蘇母邊說著,邊拈過身邊擋著自己的一片竹葉,“就像這園子里的竹,就算被下人修剪的如何精心仔細,也不免有這些隱藏在暗處的枝葉邊角,冷不防地便會伸出來擋住自己的去路。”
“啪!”慕云漪雙指一夾,伸手揪掉了擋在二人面前的那一排枝葉,可二人面前仍舊有不少枝枝葉葉伸出,慕云漪指了指繼而道:“正是此理,誠如夫人所言,我如何能在此時拋開內憂未解的朝堂,遠嫁他方?”
“可公主自小生于宮中,又出入朝堂,該知道國之安危,除去內憂之因,更有外患要顧。”
果然,蘇母沒有讓她失望,很快便將自己的“籌碼”一個個地擺上臺面來。
蘇母從慕云漪的眼神里已經讀懂,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然而她還是繼續說下去:“自古皇位更替、朝堂易主之時,是全新的開始,卻同時伴隨著巨大的隱患,別國勢力和外族旁支各揣心思,稍有不慎,便會引起更大的震蕩。”
不得不承認,蘇母所說便是慕云漪如今最為關切之事,朝內勢力幾乎已被平衡穩固,可眾多外邦明里暗里皆是虎視眈眈,并不像處理舊朝勢力那般一力彈壓便夠了的。
“夫人以為,東昭與西穹之間,將會如何?”慕云漪目色銳利。
蘇母謙恭而坦然道:“作為臣子,我鎮國公府自然與皇上同心同德。”
“那么敢問,皇上之心如何?”
蘇母面色愈發恭謹道:“圣心又豈是我等臣子可以妄自揣度的。”
慕云漪亦平靜淺笑,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回答,這位鎮國公夫人,可一向是滴水不漏的。
“可是……”蘇母話鋒一轉,繼續道:“作為臣子雖不能揣測圣意,有一點我卻是能夠確定的。”
“哦”慕云漪饒有興致地看著蘇母:“洗耳恭聽。”
“我鎮國公府雖不是宗室皇親,可百年來在東昭君的地位,想必公主是略知一二的,公主若是尚與我蘇家,那便不僅僅是鎮國公府站在你身后……”
鎮國公府在東昭的地位,慕云漪豈止略知一二?雖非皇家宗室,可在皇家和臣民心中有著超越親王的地位,蘇家世代位高權重,卻從未讓歷任皇帝忌憚其權勢或是質疑忠心,如此便可見蘇家處身朝堂的智慧與恭謹。另則,蘇彥故去的父親鎮國公與皇帝東陵巽是一同長大的生死之交,蘇母與故去的葉陽皇后是閨中密友,蘇彥和蘇婥更是從小有一半時間養在宮中,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得到了鎮國公府的支持,便等同于皇家乃至整個東昭都將成為慕云漪的助力。
一樁婚姻就可以獲得如此磅礴的力量,不得不說,這個條件當真十分誘人。
“彥兒將會承襲他父親爵位,這本就是東昭大家心照不宣之事,前不久皇上也曾與我明示,待先皇后喪期滿三月后,便擇吉日封彥兒為云國公,所以雖比不得太子的天龍之命,可東昭小國公爺想來也該是配得上公主的。”
見慕云漪目色毫無波瀾,蘇母繼續道:“自然了,我知道公主你從不在意什么權勢地位,可西穹的朝堂在意,西穹的安和公主亦必須在意。”
慕云漪原本緩緩前行的腳步,這一刻忽然停了下來,并非因為她真的心動,而是驚于蘇母已將西穹的朝堂內外局勢以及他們姐弟的處境看得如斯透徹。
“國公夫人,您今天的話我揣著了。”
蘇母牽起慕云漪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輕拍著說道:“希望有一日,公主對我的稱呼不再是國公夫人。”
太子東陵翊回宮后,隔日便恢復早朝,日夜之勤勉,比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日早朝,眾臣看著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子殿下,只見他眼中雖仍有悲切之色,但相較于先皇后薨逝的那一日,此刻的太子束發剃須,蟒袍立整,元氣顯然已恢復八九。
太子在離宮為先皇后守靈時,皇上對他說只給他一個月時間,一月后他的人與心都要回來。顯然,東昭的儲君從未讓皇帝和朝臣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