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6.鋒芒畢露（上））
“砰！”
“砰！”
聽見樓下傳來的炸響，姜慕白猛地站起身來。
“咦？”
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同事丁五郎放下正在編織的劍穗，問：“那是什么聲音？”
“槍聲。”姜慕白語氣篤定，面色凝重。
他曾是普東射擊俱樂部的資深會員，對槍聲十分熟悉。
“槍？”丁五郎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皮，小小的眼睛里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靈氣復蘇之前，火藥武器已取代冷兵器成為主流戰爭兵器，但在第一柄玄兵級長劍——即洗劍閣首任閣主安道一所鑄的七星劍——問世后，冷兵器重回時代舞臺。
再加上信息技術落后，長期戰爭對中原地區造成嚴重破壞，致使交通運輸、技術研發與交流受限等種種因素的負面作用，熱武器的發展與普及受到了極大影響。
根據這半年在書局閱讀的各類文獻來看，姜慕白推測這個世界的軍用熱武器技術可能發展到了二戰初期的水準，并且已經大規模裝備部隊。
然而，民間對火藥武器的印象普遍停留在“沒什么鳥用的鳥銃槍”。
對于一個沒什么見識又不愛讀書看報的邊城小青年來說，“槍”就是由利刃加棍棒組成的長柄刺擊兵器。
所以丁五郎怎么也想不通，槍，怎么會砰砰地響呢？
“砰砰砰！”
樓下再度傳來槍聲，而后是喊叫聲與兵刃相擊聲，到這時丁五郎才意識到樓下發生了什么，他立刻拔出佩劍，怒罵一聲好大的狗膽，想也不想就要邁步沖下樓去。
“等等！”姜慕白急忙伸手攔住丁五郎，沉聲道，“我們不能下去。”
“屁話！”丁五郎把蠶豆似的眼睛瞪到桂圓那么大，“你才來劍閣幾天，嚴先生就讓你上二樓，你受了這樣的優待，現在卻要當縮頭烏龜？”
當今各大勢力在思想控制方面都很有一套，洗劍閣也不例外。
自前朝滅亡之后，中原東土長期分裂，未能一統，國家的概念相對薄弱，而種族、宗族、門派等概念深深烙入人心。
對于依附于宗族勢力的世家子弟而言，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為了家族犧牲自我，乃是理所應當。
同理，對于依附于門派勢力的丁五郎來說，劍閣的利益高于一切，就算要他為了劍閣去死，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所以，他在意識到劍閣遭受襲擊之后的第一反應是不顧危險地沖下樓去，與入侵者拼殺。
面對丁五郎滿含鄙夷的質問，姜慕白微微搖頭，以極快的語速說道：“你聽我說，火槍這玩意兒很不好弄，不管來的是什么人，他們肯定是有備而來，嚴先生前腳剛走，他們后腳就到，哪有這么巧的事情？要么有內奸，要么他們早就打聽清楚，總之，這事肯定是預謀已久。”
丁五郎皺起眉頭，問：“那又怎樣？”
“劍閣里最值錢的是什么？”姜慕白指著墻壁，急聲道，“若是做足了準備，那他們一定知道寶兵放在哪里，所以我們不能下去，五郎，我們死了不要緊，但不能讓他們拿走這些寶兵！”
倘若丟了寶兵，那么劍閣遭受的損失可不僅僅是錢財，丁五郎想通了這個道理，于是點頭道：“你說得對，那我們該怎么辦？”
“先把寶兵取出來，再把專仿換進去，然后把寶兵帶去三樓藏好。”
姜慕白說完，眼神飄忽了一下。
所謂專仿，即是由洗劍閣匠師專門為顧客提前準備的仿制品。
兵器在使用過程中難免磨損，所以需要仿制品用于平時練習。
仿品與正品幾乎完全相同，但畢竟鑄劍材質與鑄造工藝不同，落在行家手里，一眼便能看出真假。用專仿替換寶兵，未必能騙得過去，但事發緊急，姜慕白暫時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再者，他其實藏了私心，能不能騙過劫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姜慕白自認不算怯懦，可是命只有一條，作為一個剛入職的新員工，他并不欠劍閣多少恩情，憑什么為劍閣豁出性命？
“換成專仿？”丁五郎思索片刻，重重點頭，“好！就這么辦！你帶寶兵去三樓，我留下。”
“五郎，敢對劍閣下手的必定是江洋大盜，你……”
姜慕白想說以丁五郎的實力，留下等于送死，可話才說了半截，卻被他揮手打斷。
“要是二樓沒人，肯定引起懷疑，我留在這！”丁五郎斬釘截鐵地說，“有人上來，我就跟他們拼了，至少能拖延些時間，讓你藏好寶兵。”
“……”姜慕白盯著丁五郎的小眼睛，愣住了。看著那雙眼里的堅定決絕，他有些莫名的慚愧。
丁五郎能說出這番話，說明他一點兒不傻，也許他已經猜到了姜慕白的心思，但卻沒有說破。
為什么？
因為他知道姜慕白是對的，因為他知道姜慕白不會留在這里用自己的命去拖延時間。
“快！”丁五郎出聲催促，同時大步走到墻邊，動作利落地取出劍匣。
眼下沒有煽情和猶豫的時間，姜慕白咬咬牙，抱起七盒劍匣，快步沖向三樓的海棠亭。
剛把寶兵放下，他就聽見二樓響起槍聲。
槍聲過后是丁五郎的吼聲，接著隱約有兵刃劈開骨肉的聲音，然后便是陌生人的狂笑聲。
“唉。”
姜慕白心里嘆了一聲，正要爬到亭頂躲避，卻聽見一聲破了音的哭嚎。
“朱大哥，朱大哥——”
是吳狄的聲音！
”媽的！忘了！”
姜慕白極其少見地罵了聲娘。
幾乎沒有遲疑，他從七柄寶兵級長劍中選出一柄最趁手的八面漢劍，而后翻過海棠亭周邊護欄，朝著下方縱身一躍。
（PS：1.二樓原本有八柄寶兵，宋公子買走了青鳳白凰劍，沒那么快補上，所以只有七柄寶兵，不是筆誤。
2.前文有劍閣結構的描述，姜慕白是從海棠亭往下跳，跳到二樓太極圖平臺圓頂，然后再跳到一樓，沒有經過樓道，所以不會撞上沖到二樓的劫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