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定宸聽我用老朋友這樣的字眼形容他,他倒是微微笑了,而琨曳給了我剛才切斷立信手指的那把匕首,這才放心的離開。
燕定宸眼神示意我過去,坐在他旁邊的那張凳子上,我也就大大方方的過去了,等我坐好之后,他還客氣的給我倒了一杯茶,“剛才說了那么多話,喝點水吧,你這身形怕是有五六個月了吧。”
“你倒是眼尖,叫我過來總不會是同你拉家常的吧。”我將他遞過來的那杯水一飲而盡。
燕定宸說,“想不到,過了幾年,你變了這么多,同以前的那個你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我玩轉這杯子,接著他的話,“是嗎,你也變了不少,現在被囚禁著,還這般無所謂,真不像你。”
“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罷了,我這一生困于權力,困于情感,在哪里其實沒區別,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這里清凈,南鳶,其實你還是以前那樣的性子好,打打殺殺的這種見血的生活不適合你,再說你也得為你肚子里的孩子積福不是嗎。”
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會從燕定宸的口里聽到這番話,還真是活久見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沒有資格來評判我,說實話,我今天到這里之前,其實是想他死的,但到最后我改主意了,讓一個人死太簡單了,但是讓一個人毀滅了那才叫真的報復,抱歉了,我得利用你的妻子,她如今還一心想著把你救出去呢。”
提到他的妻子,燕定宸的神色居然沒怎么變化,只是有些愧疚之色,“其實,是我害了她,我對她原本只是喜歡而已,但當我知道她愛的人是燕北凊的時候,我就覺得我非得得到她不可了,想來,她這一生的悲劇,我才是始作俑者。”
我可不是來這里聽他懺悔的,“打住,你們之間的那點破事,我不想知道,你身上有沒有龍施煙給你的東西,能給我嗎?”
“你想殺她?”
“不,我不想殺人,我只是要讓她活不成而已。”我這句話矛盾的很,而燕定宸居然真給了我一個物件,是他身上帶著的一塊紫色玉佩,想不到他知道我的目的后,居然還能給的這般痛快。
“你為什么幫我?”
“要是我說,我曾經真的愛過你呢,我發現我愛上你的時候,恰好是你在晏卉死掉的時候。”
燕定宸的話,我聽不出真假來,“那就謝謝你了,謝謝你曾經真的愛過我。”
我沒有多做逗留準備走,可他卻問了最后一句話,“你對我呢,一點點喜歡有沒有過?”
“沒有。”我誠實的回答了他,然后快速的離開了,令我想不到的是,走到外面的時候除了琨曳之后,我還看到一臉慍怒的燕北凊,他這是去而復返了。
我知道這晚怕是不得消停了。
等到我倆回了就寢的宮殿后,他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而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小金子一臉愧色的看向我,我想是他碰到了燕北凊,隨后告訴了他我的行蹤吧,看來小金子現在已經成了燕北凊的人了。
“你砍掉了立信的手指頭?”
“對,明天要是龍施煙不出來,我還要砍掉一根。”我目光無懼的看著燕北凊,既然我要做了,那么我就沒有必要瞞著他了。
燕北凊像是不相信他自己聽到的話,“你只是一個王妃,你哪里來的權力可以對犯人動用私刑,南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燕北凊,要不是因為你,現在立信已經斷氣了,他和龍施煙前后聯手殺了我兩個朋友,而且也讓我受了那么久的罪,我砍他一根手指已經是便宜他了!”
“強詞奪理,立信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處理,再怎么樣也輪不到你,南鳶,你知不道我真的很累,你不要讓我再分心神來照顧你了好不好?”
我氣得居然笑了出來,“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燕北凊,你是不是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權力和我這個妻子相比,你自然是更看重權力,現在你已經是當仁不讓的第一繼承人選,所以你決定失言了,對不對。”
燕北凊在這時候才有了一些逃避的眼神,只是一瞬即逝,“南鳶,我不是一個人,在我身后有為此努力了太多年的人,我不能對不起他們,我也不會對不起你的,你會做皇后的,做我唯一的女人,只是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終于到了這最后一刻,他再也沒有辦法隱瞞下去了,而我也從他剛剛抓住我雙臂的手掌中掙脫了出來,“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我這一路上到底付出了多少,我這條命要不是玉衡護著,我早就死了,燕北凊,我害怕,我害怕這權力,更害怕有了權力之后的你!”
“說來說去,你是為了玉衡對不對,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想不到燕北凊居然能從我的話中得出這樣的結論來。
我閉了閉眼,“隨便你怎么想,總而言之,你要是要皇位,那就要失去我。”
“南鳶,你不要威脅我,皇位和你,我都不會失去的,從今天開始,你時時刻刻都得和我在一起。”說完他點了我的穴道,隨后抱著我離開了這宮殿。
而琨曳和慈安還有阿惢他們通通跪了一地,這陣仗頗有一種他隨時會把這些人處死的感覺在。
后面這些人想起身跟著,可是燕北凊卻發了火,“誰也不許跟著!”
就這樣,我被他抱著一路走到了他如今處理政事的龍清宮,這原本屬于皇上的宮殿,此時已經被空了出來,如今住在這里面的人是燕北凊了。
等我們兩個人都到了之后,他將我放了下來,隨后點開了我的穴道,在我恢復知覺的第一刻,我便緊緊的抱住了燕北凊,而燕北凊也趕忙安撫著我的情緒。
“剛才,我們的戲演得還不錯吧。”
“很好,我都差點覺得你說的都是真的了。”燕北凊拉著我坐到一旁,然后給我倒了一杯暖茶,等我喝完喘過氣來之后,這心里才稍稍暖了一些。
其實剛才我們在天牢外面相遇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而一直跟在燕北凊身旁的那個副總管眼神不對勁,等我們回到了原先我那個宮殿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那宮殿里的一個小太監同這副總管有眼神接觸,這下一推算我就明白過來了,這總是監視著我的人便是這個小太監了,而這副總管便是監視著燕北凊的人。
在這皇宮里面會這樣做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皇上。
等當時那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燕北凊給了我一張紙條,里面的字眼很簡單,就是兩個字‘吵架’。
我這吵架的本事之前是一直沒有發揮的余地而已,現在讓我表演吵架,那簡直就是信手拈來啊,所以這才有了上面發生的這一幕。
“燕北凊,你要做戲也提前告訴我一聲啊,你曉不曉得我這兩天還以為你真的生我的氣呢。”
“我雖然是做戲,可對你生氣也是真的,鳶兒,你曉不曉得,你當日在宮外的時候偷溜了出去,我有多擔心你,后面你又和玉衡那般親近,我嫉妒的都快抓狂了。”
我怎么就這么愛看燕北凊吃醋的樣子,“笨蛋,我都是你孩子的娘了,我還能和誰親近啊,再說了,當時絲絲有多危險你又不是沒看見,我和玉衡就是朋友而已,我對他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可是你親過他,對不對?”
咳咳,這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該死的,一定是冷泗那個家伙!
“拜托,這種事情你都要吃醋啊,我那可是救人好不好,要是玉衡死了,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的,再說了,我不是親他,我是給他在做人工呼吸!”
燕北凊眼神誠摯的看著我,最后硬生生的憋出了幾個字來,“那我也要人工呼吸!”
真是個幼稚鬼,不過我還是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他一下,而燕北凊卻不依,“這不算。”
“好了,不要鬧了啦,我們得說正事了,你現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要騙我,我想知道你的真心。”
要是他說他的確想當皇上,那么我就陪著他,我雖然害怕那種日子,但是如果這是他選擇的,那我就只有支持他。
見我認真起來,燕北凊也語重心長了起來,“我從來沒有一刻這么清楚過,我要的從來不是什么皇位,我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我相信他此時說的話是真的,“那羽莊的人還有凌國公他們你怎么交代?”
他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他的背后有龐大的一群人,他們為了他可以說是付出了太多年的努力和汗水,燕北凊對他們是有義務和責任的。
燕北凊說,“凌國公那邊你不用擔心,至于羽莊,我自有安排,我的生活只有你才有資格左右,鳶兒,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同你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干嘛對我這么好,我又不漂亮,又不溫柔,而且還老是惹你生氣,我,我好像一個壞女人哦。”燕北凊是有這個本事的,他完全可以成為一代明君,可是他卻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燕北凊刮了刮我的鼻子,“誰說你不漂亮的,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那個咋咋呼呼,心地善良又愛幫助人的你。”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我就想起來我今天做的事情,我正色道,“我今天的確做了一件惡事,剛才雖然是同你吵架,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關于立信的事情,我不會退讓。”
燕北凊是知道我之前的事情的,他突然抱住了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南鳶,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你都得處于這種冷戰的關系,你想做什么都還有人監視著你,立信的事情交給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最滿意的答復的。”
我不是不相信燕北凊給我的承諾,只是有些事情就算是他,也不能代替我,“你放心吧,我不會要立信的命,他死了,反而是便宜他了,我有我的計劃,你配合我就是了。”
燕北凊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最后還是我忍不住開了口,“我是不是變得太殘忍了,和你當初喜歡上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我起了身,不想聽到他的回復。
“只要是你,怎樣我都喜歡,你善良的時候我喜歡,你殘忍的時候我也喜歡,因為是你,我才喜歡。”
這個人,什么時候學會說這種甜言蜜語的,我眼淚連同微笑一起在一瞬間表露出來,隨后我轉身抱住了他,他的胸襟被我的眼淚給打得濕濕的。
后來的三天,我和燕北凊就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是這種冷若冰霜的關系,就連慈安都非常擔心的私下同我說了她的提議。
“王妃啊,這男人就得靠哄著才行,你說王爺當了皇上對您也是不會變心的,你還能當皇后呢,您還是給王爺服服軟,這事情就算過去了呢。”
“我不要,反正他囚禁著我,我就絕不原諒他。”
另外一頭,小金子也旁敲側擊的去和燕北凊說我的事情,結果他剛提到我一個字,就被燕北凊給拉出去杖責了十大板,這可憐的小金子,因為我倆做戲要演的逼真的緣故,就被打了一頓,我這內心實在是覺著對不起他。
我又不能明面去看他,只能阿惢私下拿了藥去看看他,好在阿惢回來說打得不嚴重,估摸半個月就能好了。
燕北凊和我這幾日也是可憐,白日的時候要么就是不見面,但凡見到面就一定會因為各種事情而吵架,有一次吵得急了,我居然朝著他扔了一個茶杯蓋子過去,而燕北凊這個傻瓜居然傻傻的也不躲閃,他那英俊的臉龐上就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到了晚上,他偷溜進來的時候,看清他額頭上的傷口我都心疼死了,“你怎么就不躲啊,這都流血了,我心疼死了呀!”
燕北凊聽到我這樣說,反而高興的不得了,“這點傷算什么,只要別人相信我們是真的鬧僵了,那就比什么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