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武當金頂大殿內,燈火通明。
戴道晉坐在蒲團上,含笑看著武當的眾人。
燭光照射下,只見,戴道晉束發盤髻,戴一頂扁平的混元帽,頂髻用玉簪別住,一身道袍盤坐在那。
面上的皮膚如玉一般,光華流轉,眼睛深處仿佛有星云閃爍,又深不可見,三十歲的人了,猶如剛剛及冠的少年。
信玄子,猶豫了下,問道:“掌門,你真的達到先天之境了?”
眾人雙眼緊盯著自家掌門。
戴道晉含笑點頭。
信玄子蒼老的面容,展露笑意,“無量天尊,武當百年之內無憂矣。”
道玄子,烈玄子等人均都很是高興。
雷軍,清虛等人更是興奮。
雷軍忙問道:“師兄,先天之境是怎樣一種境界?”
戴道晉想了想,道:“后天之境,強弱可辨,外部招式修煉,內部壯大內息。”
“后天有形之精、津、氣、血液等皆系后天精氣神直接作用而來。后天精氣神有區分,精就是精,氣就是氣,神就是神,所謂以意領氣之導引,是針對后天神氣而言。”
“后天返先天,后天精氣神歸為一體,故體亦不能動,念頭不能起。修煉者于此時,可真正體驗到無中生有,其中的微妙,如啞子吃蜜,難以言述。”
眾人聽了,似懂非懂。
戴道晉看眾人表情,也不多說,這東西說了沒用,非自己體悟不可領會。
清虛道:“掌門師兄,無中生有,您的眉毛和頭發,便是這樣嗎?”
戴道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隨后,略過這個話題。
戴道晉又道:“這次黑木崖之行,得入先天,福禍相依,一飲一啄。”
“奪回的太極拳經,也在我落水之后,不知被水流沖到了哪里,卻是我的罪過。”
道玄子道:“掌門無須自責,這非你本意,而且對武當來說,一個先天的宗師可比一本秘籍重要的多。”
幾位長老聽了,都點了點頭,這些人有些快要退了,但對武當的感情猶在,現在武當出了一個定海神針,自是可以安心。
戴道晉笑了笑,不再多言。
之后,戴道晉便在武當山上潛心修道,體悟先天。
……
一個月后,京城,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周濟蒼驚疑不定,問道:“你是說,你們兩個親眼看到,沖虛幾步之間,便毛發重生?”
刁興修和農俊彥相視一眼,均都肯定點頭。
刁興修對著坐在上面的周濟蒼,拱手道:“大人,屬下和農千戶親眼所見,就在我倆面前,那沖虛走幾步路的時間,便重新長出眉毛,寸許的短發也快速長出,垂到腰間,似是仙家手段。”
周濟蒼聽了,不置可否,喃喃道:“死了一個俞岱巖,又出了一個沖虛,看來武當還真是氣運深厚啊,合該當興啊。”
下方二人聽得不甚明白,農俊彥疑惑道:“大人這是何意?”
周濟蒼,回過神來,擺了擺手,道:“沒什么,我有重要之事,進宮面圣。”
說完,也不管二人,便出了府衙,直奔皇宮而來。
此時的萬歷皇帝,正在御書房內的讀書。
朱翊鈞今年才十二歲,十歲登基,做了兩年皇帝,到底年歲小,大部分政事,都交給了張居正、高拱等內閣大臣。
當年先帝瀕死之際,看著床邊的三位大學士,抓住高拱的手,就說“以全國使先生勞累”,以后就勞累諸位了。扭頭對十歲的朱翊鈞說“朕馬上就要不行了,朕之后,皇帝將讓你當了,該有的禮儀自有各部門負責,你要依三輔臣并司禮監輔導,進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荒怠,保守帝業。”
之后朱翊鈞剛剛繼位,學士高拱馬上呈進新政五事,要求其御門聽政,親答奏請,面見輔臣,議處要事,且一應章奏覽后俱須發送內閣看詳擬票,杜絕內批留中。恨不得小皇帝馬上就能熟悉政事,勤政愛民。
在讀書方面,朱翊鈞絕對是老朱家的學霸人物,他聽從張居正的建議,每天于太陽初出時就駕幸文華殿,聽儒臣講讀經書。然后休息一會,復回講席,再讀史書。至午飯完畢時始返回宮內。只有每月逢三、六、九常朝之日,才暫免講讀。除此之外,即使是隆冬盛暑亦從不間斷。
細數老朱家的人物,除了朱元璋之外,怕是沒人比得上。
御書房門口,一個小太監的身影出現,司禮監太監馮保見了,悄聲的出了門,小太監耳語一陣。
馮保聽了,轉身回屋,立于皇帝身側,靜靜伺候。
待皇帝合上書本后,馮保方低聲道:“陛下,錦衣衛周指揮使覲見。”
皇帝聽了,“宣”
馮保聽了,轉身出去。
沒多久,周濟蒼進了御書房。
見禮之后。
周濟蒼躬身道:“陛下,臣有要事要奏。”
“何事?”
周濟蒼道:“據錦衣衛收到的消息,武當掌門沖虛,恐怕修為已經進入先天之境。”
皇帝卻是沒有練過武功,有些不明所以,道:“什么先天之境?一個練武的武夫,值得大驚小怪么?”
周濟蒼苦笑道:“陛下,沖虛若是真的已經達到先天之境,那我們以往對武當山的態度則要稍微變化一下了。”
馮保這時在皇帝耳旁耳語了幾句。
皇帝點了點頭,道:“去請范和,范老來一趟。”
門旁候著的小太監,彎腰行了一禮,跑了出去。
過了良久,一個老太監,在小太監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只見這老太監,一頭白發,佝僂著身子,微低著頭,慢騰騰的走到跟前,聲音蒼老,道:“老奴拜見陛下。”說著便要下跪行禮。
皇帝見了,繞過書桌,趕緊攙扶起老太監,道:“范老不必如此。”
老太監順勢起來,抬起頭,只見滿臉皺紋,眼窩深陷,皮膚干癟,渾濁發黃的雙眼,幽幽的道:“不知陛下,喚老奴來,有何事吩咐老奴?”
皇帝擺了擺手,指著周濟蒼道:“你來說。”
周濟蒼不敢托大,這顫巍巍一副快要掛掉的老太監,伺候過四位皇帝,連陛下都要尊敬的人物。
走到老太監身邊,見禮道:“范老,事情是這樣的……”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皇帝在旁邊聽了,也覺得有趣,暗道:卻是和史書正經不一樣。
于是饒有興趣的問道:“那人真的呼吸間便長出了眉毛和頭發?變戲法么?”
“是的,是不是戲法,臣就不知道了。”周濟蒼回答。
老太監聽了后,略默,隨后道:“陛下,聽周大人的話語,想來那人已經達到了先天。”
“今后對武當的態度卻需要改變一下,不能像二十年前那樣,隨意敲打了。”
皇帝畢竟年少,道:“二十年前?發生了什么?先天真的這么厲害嗎?朕有千軍萬馬在手,他也能擋得住嗎?”
老太監聽了,慢慢的搖了搖頭,“陛下,先天境界的人,除非他死戰不退,若是想逃離,卻是很難留住的。那人能瞬間長出毛發,想來是走出了那一步。”
“這樣的人物,來無影去無蹤,若是搞起暗殺,很是恐怖。所以能不得罪,便不得罪的好。”
皇帝嚇了一跳,剛想說什么。
老太監慢慢直起身子,聲音蒼老道:“陛下,卻是不必驚慌,這天下間,沒有比皇宮更安全的地方了。”
屋內的幾人向老太監看去,只見隨著老太監慢慢直起身子,身子不在佝僂,身上的肌肉聳動,原本略顯寬松的衣服,漸漸顯出健壯的輪廓。
頭發由白便灰,臉上的老樹皮仿佛煥發了新的生機,膚色紅潤,眼睛不在渾濁,眼神內的精光閃爍,讓人不敢直視。
若不是那一頭灰白長發,老太監宛如一個身體健壯的中年人。
眾人看著這一幕,有些發呆,皇帝喃喃道:“這是戲法么?”
老太監看著眾人神態,面色不改,道:“陛下,老奴卻是想要出宮一趟,會一會那人,若是此人心術不正,老奴便順手把他除去。”
皇帝回過神來,剛才的那一幕,對他沖擊深大,“哦,好的,范老此去,多加小心。”
老太監行禮,“老奴告退。”
皇帝連忙道:“范老慢走,不知若是朕練武,何時能到先天之境?”卻是眼熱這返老還童似的功夫。
老太監笑了笑,道:“陛下,練武甚是苦累,需持之以恒,幾十載不綴,才能稍有所成,普天之下,練武者數不勝數,先天者寥寥幾人。大多數人都是先天無望,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周大人,老奴告退。”
說完,便出了御書房。
周濟蒼老臉一紅,察覺皇帝的目光,尷尬的笑了笑,道:“陛下,臣年幼時,也曾被師尊稱之天資卓絕,至今練武近四十載,不敢懈怠,到現在,仍是沒摸到先天的邊。”
似乎怕打擊皇帝,忙道:“不過陛下乃是天子,想來若是習武,先天之境自然隨手可成。”
說完老臉又是一紅,低下頭,這話他自己卻是不信的,他本就是習武之人,自然知曉這先天之境,是何等之難。
皇帝雖年幼,但也是聰明人,不然未來,何以二十多年未上朝,仍把持國家權柄。
搖了搖頭,拋開自己臨時起意的興趣,自己可沒時間練武,武功再高不過一武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