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浪翻云所知,《道心種魔大法》為龐斑壓箱底的功夫,依仗其縱橫天下六十載,來歷極為久遠,但看今天的情況,顯然這法門有著很大的隱患,不然以龐斑的深沉城府,不會如此狀態。
他心中好奇,故而仔細聽面前的這個神秘黑衣人講話。
安安和龐斑也是緊盯著戴道晉,等待其開口。
略默之后,戴道晉眼神幽幽,緩緩道:“當年的我雖然肉身早已到了此界的極致,但人力有時盡,時間的力量,沒人能夠阻擋,經過幾百年的肉身,終于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了問題,出現了衰老的跡象,精神力量卻依然在緩慢增長,兩者開始不再協調。”
“我知道,雖然我的靈魂精神強大,但卻仍沒有達到脫離肉身存活的境界,而我又沒有找到離開此方世界的方法,星云好似也因為我沒有觸發某種機制,也沒有動靜。”
龐斑三人眼露疑惑,不明白星云是什么?
戴道晉沒有解釋,繼續道:“所以,那種情況下,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我便想盡辦法延緩肉身的衰老,但卻遲遲沒有什么進展,奪舍之法,弊端頗多,非我所愿。”
“后來我還是偶然得到一種秘法,可以降低人體肉身機能,使人處于瀕死之地,肉身和精神雙重狀況下的瀕死狀態,這樣還可以茍延殘喘一些日子。但即使如此,要維持秘法的運轉,仍然需要能量,故而我便找到了當時邪極道的門主魏宏圖,對其手中《道心種魔大法》進行了少許改動。”
龐斑眼神微凝,沉聲道:“什么改動?”
戴道晉看了他一眼,眼眸轉動,淡淡道:“也沒什么,《道心種魔大法》當中的以魔入道,魔仙境界的猜想雖是我以此方世界的特點,推演而出,但卻極具可行性,是真的能夠破碎超脫之法,不過比較難罷了。我將其稍微改動了下,以星云世界的力量為引子,引動《道心種魔大法》的修煉者破碎之時,全身精神氣血碾碎糅合,合而為一,化為最精純的能量,通過星云世界,灌入我的肉身之中,為我提供能量。”
龐斑等三人心中一寒,他們雖不知星云為何物,但都是武道絕頂之人,自然明白對方話語中的意思,修習《道心種魔大法》之人,皆是才智卓絕之輩,一聲苦苦追尋超脫破碎,最后卻一身精神氣血都化為此人補充肉身之能量。
又以龐斑感受最深,盡管對方可能是安安的父親,但他仍是極為憤怒,同時心中又有一種無力之感,此時瀕臨破碎的他,雖有《戰神圖錄》的神秘機能壓制,但周身氣血能量仍有一種蠢蠢欲動,往眼前之人而去的沖動。
安安感受到了龐斑復雜心緒,忍不住道:“你親手創建圣門,創建了邪極道,你這樣做豈不是將此派門人當成了羔羊,和毀了他們又有什么不同?”
戴道晉看了安安一眼,看到對方那張俏臉,眼中閃過一絲柔和,隨即化為冷漠之色,淡淡道:“你不懂。”
安安臉色有些漲紅,剛想說什么,旁邊青衣戴道晉開口阻止了她。
青衣戴道晉笑了笑,道:“安安,還記得十絕關前,我對你說的話么?”
安安面色一怔,腦海里回想到六十多年前,更想到十絕關前,自己父親一掌將烏云打穿,天空放晴的奇觀,也回想起了那天的對話。
“安安,你要記住,攀登武道巔峰,練武修道,不管道也好,魔也罷,只是輔助我們登山的工具,而在登山途中,我們或是除暴安良,或殺人如麻,雖善惡有別,只是路不同罷了。”
“你想要到達山頂,就要跳出正邪之分,超出善惡之別,所有的一切皆是虛妄,唯有生死二字是真……”
腦海里回蕩著這番話,安安喃喃道:“若是這樣,破碎虛空又有何用?”
青衣戴道晉暗嘆一聲,心想本尊所求,又豈是破碎虛空這么簡單。
黑衣戴道晉看了安安的神情,眼神變換,神色略異,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個身穿皇袍,俯瞰天下,氣勢霸道的俏麗身姿,其面容竟和安安有幾分酷似。
他眼神中的冷漠褪去,復還柔和,忍不住笑道道:“真的好像啊。”心中也對自己血脈之力的強悍有些得意。
安安心神略有低落,不過到底不是弱質女流,再說她心神低落也無非是因為事關龐斑罷了。
見戴道晉看她的神色怪異,疑惑道:“像什么?”
戴道晉笑道:“像你姐姐。”
安安驚訝道:“我還有姐姐,她在哪里?”
戴道晉笑容略淡,道:“她啊,比你大了六百多歲,早就化為一坯黃土了。”
安安愣了愣,才明白估計是這人多年前的子女,這種怪誕荒謬之事,讓她不知道如何接話。
此時,龐斑出聲了,沉聲道:“據典籍記載,邪極道的歷代道主中,卻有破碎虛空之人,難不成這些人都沒有發現其中隱藏的危險?”
他志在武道之巔,破碎超脫,自然要想辦法擺脫。
戴道晉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自然有。”
安安也是神情一震,道:“是誰,他是怎么做的?”
戴道晉嘿嘿笑道:“此人你應該聽過,他叫向雨田,這小子確實天縱之才,三十余歲便觸摸到了那最后一招,而且這小子鬼精鬼精的,疑心極重,破碎之時,我給他開了‘星云仙門’,這家伙又縮了回去,如此兩次之后,便再沒有主動破碎過。”
“后來,他以邪帝舍利吸取元精,大幅度延長壽命,一直活到了隋朝。”
安安疑惑道:“既然他察覺到了危險,不再破碎,你又陷入沉睡,怎么知道的這些?”
戴道晉笑著解釋道:“這家伙可不是不再破碎,而是一直忍著罷了,當他發現肉身實在支撐不住,即便靠著邪帝舍利也不行的時候,便打算孤注一擲,冒險一試,最后結果嘛……”
眾人略默,安安忍不住問道:“那到底什么方法,能去除此弊端?”
戴道晉搖了搖頭,道:“《道心種魔大法》乃是龐斑的根基,早已深入骨髓、氣血和精神,和星云世界早已牽連甚深,擺脫不掉的,便是我也沒有辦法,除非他自廢武功,重頭開始。”
龐斑臉頰緊繃,默然不語,旁邊的浪翻云看了,也不禁心中暗嘆。
戴道晉話音一轉,道:“當然,龐斑你也可以正常破碎,看在安安的面子上,大不了我不吸攝你的神魂,送你輪回轉世。”
龐斑神色陰沉,沒有說話,安安看著他,眼中略有擔憂之色。
浪翻云此刻開口問出了他的疑惑,“前輩,您既然存在至今,魔門又是您一手所創,怎么會在唐時期,發生滅魔事件,魔門差點被連根拔除?”
在浪翻云的感覺中,這人絕不是信口開河之人,所言若是為真,那魔門怎么會差點被滅?他有些不能理解,忍不住問了出來。
戴道晉看了眼浪翻云,又看了看眼神看向他的安安二人,明顯也對此感到好奇。
戴道晉眼眉低垂,半晌才道:“當年我于戰神殿沉睡,吞了向雨田的精元之后,身體略有恢復,靜極思動便想著出去走走,過了不知多久,戰神殿再次開啟,我重臨人間。”
“游走天下之時,與一楊氏女子相交,她是一個極為溫柔知心的人兒,懂我所想,最后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不過,她乃世家子女,我當時無名白丁,她家里豈會同意,甚至直接將其婚配給了武士彟。”
安安問道:“那你怎么辦?”她好奇這個男人,武道通天,又會以何種手段處理這種事情。
戴道晉淡笑道:“自然以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將武士彟取而代之,自然迎刃而解。后來我們成親之后,她為我生了三個女兒。”
浪翻云雖出身幫派,卻并非不學無術之人,剛才乍聽武士彟之名,只是略有耳熟,此時終于想起這人到底是誰了,此人不出名,但他有個女兒確實大大的有名。
浪翻云嘴巴微張,驚愕異常,吃聲道:“你……你……你是說武周皇帝是你女兒?”
安安和龐斑也反應過來,兩個人有些發愣。
戴道晉眼神閃過一絲回憶之色,柔聲道:“明空她從小就很聰明,有些男孩子氣,喜好練武,偶然之下成了陰癸派的門人,得了其傳承,我也沒有加以干預,任其發展。“
隨后嘆了口氣,道:“原本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活,但我的肉身又出了問題,須得再次陷入沉睡,下一次蘇醒不知何年何月,當時她母親和我相知相守,我不想騙她,便將一切告知,她沒有說什么,仍是那么溫柔,就這樣我又待了一年多,詐死脫身的時候,明空也十歲多了。”
“我不知道的是,明空她娘在我走后,不到半年便思念過度,郁結而死,更不知道明空這小家伙,又是如何從她娘親那里套的這些事情,由此便恨上了我,認為是我害死了她娘親。當然,這一切也都是后來再見時我才知曉的。”
浪翻云問道:“那之后呢?”
戴道晉聞言,苦笑道:“小家伙為了給她娘親報仇,合縱連橫,恰當時李唐親近佛門,明空便利用魔門迫切翻身的期望,將魔門力量化為己用,助自己登上帝位。”
“但魔門那些人又哪里知道,明空之所以如此做,目的有二,其一便是集天下之力找到戰神殿,企圖將我翻出來,為她娘報仇。其二便是在其一未能奏效的情況下,反手便可利用朝廷的力量將魔門連根拔除。”
安安皺眉道:“她找不到你,為何要鏟除魔門?”
龐斑冷聲解釋道:“想必那武曌知曉他爹乃是依靠邪極道門人破碎續命,又擔心留有其他后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魔門斬草除根,逼其現身。”
戴道晉無奈的笑了笑,點頭道:“不錯,正是這樣,她登上帝位后,搜索戰神殿無果,轉手便大肆屠戮魔門中人,好在天道恒常,出了一個女帝,自然會有一個邪帝與之對抗,龍鷹便應運而生,在其手下,魔門才沒有被除盡,留下了點殘余支脈,得以留存,沒有被斷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