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澪知道操控梵罹煉尸的人應該就在暗處,而煉尸沒有繼續追殺他,自然也是那操控者的指令。
是故意要放他一馬嗎?
洛文澪不去多想,對他來說確認梵罹沒有復活就足夠了,至于那梵罹煉尸的背后操控者是誰,強大到何種地步,又準備在虛空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都不是他洛文澪要關心的事情。
他只需要采好藥草,回現世繼續安定的生活,虛空內發生再大的事,也都與他無關。
洛文澪出了魔魈主城,又找了一頭騎獸,行了很遠路后到了一片山林中,此時天色已暗,洛文澪便與白七在一山洞內休息,準備在天亮后再開采藥草。
洛文澪靠在洞內的一塊石頭上,身前燃著幾塊燒火石,看著那火光,洛文澪的目光淡漠而復雜,白七趴在他的腿上,仰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洛文澪那略顯悲茫的眼神。
“你知道嗎?”白七下巴墊在洛文澪的膝蓋上,低聲道,“其實在剛聽說梵罹復活的時候,我乍以為他們說的是小周。”
洛文澪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說實話。”白七輕聲道,“你想小周嗎?”
洛文澪輕撫在白七背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白七再次輕聲道,“小周墓碑上的那邊黑傘,是你的吧,其實你不承認也無所謂,我心里知道,當年你也是迫不得已才犧牲了小周,整件事最痛苦的人,除了我就是你了...”
洛文澪繼續撫摸著白七軟茸茸的后背,并沒有開口說什么。
白七閉上眼睛,繼續趴睡著,而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隱約間聽到洛文澪低啞的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他....”
天亮之后,洛文澪和白七離開山洞,準備前往附近的山上尋采藥草。
“等采完藥,去買只鎖蹤環吧。”白七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對洛文澪道,“我養一只狗丟一只,要是給它上個鎖蹤環就好了,帶它去任何地方我都放心。”
白七雖是只貓,但養狗遛狗卻是他在現世的樂趣之一,只是他每次養狗,不出半月狗就會被他溜丟。
“鎖蹤環....”洛文澪突然想起自己曾給周逍的那只鎖蹤環,不禁失神了兩秒,回神后才淡淡道,“不用,我現世還有一只,給你就是了。”
“我靠你不早說,那我豈不是白丟那么多只狗狗了,話說你....”
白七剛打算抱怨,忽見洛文澪眉心緊蹙,扭頭望向一個方向,一副震驚的模樣。
“怎么了?”白七不安道,“你別嚇我。”
洛文澪快步走到白七跟前,抱起白七放在肩上,然后轉身登上了騎獸的背,駕著騎獸迅速朝北方奔去。
“不是去采藥嗎,怎么又回頭了?”
“是周逍。”洛文澪氣息不穩,低喘著道,“我感應到他了。”
“啊?”白七難以置信道,“這...這怎么回事啊?什么感應?你怎么能感應到小周,話說小周不早就已經不在了嗎?”
“還記得我曾給小周的那只鎖蹤環嗎?”洛文澪迅速道,“我剛才心血來潮稍微感應了一下,發現那鎖蹤環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還在移動中。”
白七看著洛文澪緊蹙的眉心,抿緊的嘴唇,那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某種情緒正在一點點的流泄出來。
這一刻的洛文澪不再是冰冷的,他眼中的光,充滿了滾熱的期切。
“可是周逍...”白七低喃道,“分明已經被你....”
“我知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可是我的確感受到了鎖蹤環的存在。”洛文澪道,“那只鎖蹤環一旦脫離了周逍便會立刻失效,但是現在被感應到,就說明那還在周逍身上....”
白七也激動了起來,“要是小周真還活著,我他媽愿吃素一整年。”
很快洛文澪和白七便到達了一個小鎮,洛文澪尋著對鎖蹤環的感應,走在人來獸往的的街道上。
“就在附近。”洛文澪低聲道,“半徑不到十五米。”
此時此刻,即便四周嘈雜,洛文澪也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臟強勁的跳動聲。
期待,緊張,不安,一切的情緒,都被他斂在緘默的嘴角。
白七立在洛文澪的肩上,四處張望。
“師父...”洛文澪的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喚,“是你嗎?”
洛文澪身形一震,迅速轉過身,隨之雙目驚怔。
“周...逍...”洛文澪張了張嘴,低喃的聲音猶如空氣。
周逍穿著破舊的衣衫長褲,剪著精短的寸頭,他的皮膚被曬成了小麥色,英俊五官并無太大變化,但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銳氣,倒是長高了許多,眼神及整體的精神面貌,顯得更加精悍利落。
“小周!!”白七大喊一聲,下一秒直接從洛文澪的肩上跳了下來,火速化成人形,三兩步跑向前,一把抱住了周逍,用力拍了周逍的背,“你還活著!你他媽居然還活著。”
周逍抬手抱了抱白七,輕聲道,“七叔,我沒事,我一直在等你們回來接我。”
說完,周逍抬眸看向三米外的洛文澪。
此刻,洛文澪的臉上似乎并無太大變化,他只是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周逍,直到周逍與他對視時,他的眼中才有一絲明顯的波動。
周逍松開白七,然后走到洛文澪的跟前,微紅著雙眼低聲喊道,“師父...”
周逍比洛文澪高了小半個頭,兩人如此相對,洛文澪的視線幾乎是微仰著的。
洛文澪臉色雖平靜,但內心卻在現實與幻像中掙扎著,幾秒后,他才緩緩抬手撫向周逍的臉頰,但在手指快要觸碰到周逍的臉上,又微頓了兩秒,隨后手改為拍在周逍的肩上。
“活著就好...”洛文澪輕聲道。
“爸...”周逍忽然伸手抱住了洛文澪,下巴搭在洛文澪的肩窩上,聲音微有些哽咽,“這兩年我真的很想你跟七叔,我一直在盼著和你們見面。”
洛文澪身體微僵,這是他印象里,周逍第一次如此摟抱他。
以前,周逍沒這個膽子....
“我無法回現世,只能在這里苦等著你們回來...”周逍低啞著道,“爸,我終于又見到你了,我差點以為你們永遠都不會來了。”
洛文澪想輕拍周逍的后背以作安撫,但猶豫幾秒后,手最終還是沒有抬起,他只是輕聲道,“和我說說,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誒別擱這兒矯情了,前面有間茶館,咱們進去聊。”白七一臉振奮,“我他媽可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小周說了。”
三人進了茶館,在一小包間坐了下來。
在開始慢慢相信自己眼前的周逍,的確是真實的周逍之后,洛文澪的唇邊不自覺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七問周逍還記不記得兩年前,在為通界門上完大咒后發生了什么,周逍搖了搖頭。
“我就記得為通界門上完大咒之后,胸口像裂開了一樣的疼,緊接著就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獨身一人躺在清狐地域的一片山林里....至于昏迷期間發生了,我真的什么不知道。”
洛文澪和白七對周逍的回答相當茫然,因為他們都清楚的記得周逍被兩道死咒毀的尸骨不剩的場景,所以別說復生了,周逍應該連肉身都不存在才對。
周逍告訴洛文澪和白七自己這兩年是如何在虛空生存,因為生怕被人認出來,所以活得十分艱辛。
白七雖然對周逍的忽然“復活”充滿了各種疑惑,但周逍活過來這件事本身就可以他忽視掉那些疑點。
而洛文澪從周逍嘴里問不出什么,便把疑惑默默留在了心里。
“你的意識里,還有梵罹嗎?”洛文澪淡淡的問道。
“誒這么高興的時候,就別把小周當犯人似的審了。”白七推了推洛文澪的胳膊,“咱倆聊點別的,小周啊,你....”
“你還能跟梵罹交流嗎?”洛文澪再次道。
“還是別...”
“沒關系的七叔。”周逍輕聲打斷白七,然后看著洛文澪輕聲道,“從我兩年前醒來到現在,梵罹再沒有在我的意識里出現過,所以更別說我和他有交流了。”
“那真是太好了。”白七高興道,又轉頭對洛文澪說道,“我猜你那死咒只是把梵罹給除掉了。”
“死咒?”周逍一臉茫然道,“七叔,什么死咒啊?”
“哦沒什么。”白七趕忙傻笑敷衍過去,在感覺周逍并不知道兩年前洛文澪開啟了他體內的兩道死咒時,白七心里想的便是為了洛文澪和周逍的父子關系而瞞著。
去采藥的路上,白七蹲在周逍的肩上,一路和周逍聊個不停,洛文澪走在周逍的身后,一直目光復雜的看著周逍的背影。
洛文澪還在思考著為什么周逍能夠活下來,然而想到最后也想不出個眉目來,但他的內心依舊是欣喜的,這份欣喜比他此刻腦中的任何疑惑都要強烈。
如今所有的顧慮都不存在了,周逍又回來了。
這一切都讓他洛文澪十分滿足。
采完藥草回到了現世,也就是洛文澪的臥室。
周逍感嘆了一句,“真好,終于回家了。”
白七肚子餓的不行,招呼兩聲就出去找吃的了。
“去換身衣服吧。”洛文澪對周逍道。
周逍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白七離開之后,目光詭異的看著洛文澪,別有深意的輕聲問道,“爸,我回來了....你失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