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亞想象中位于潮流時尚尖端的音樂公司不一樣,一扇又窄又厚的鐵門把老喬音樂護得嚴嚴實實,似乎連門鈴都沒有,AK上前大力拍打,鐵門發出沉悶的咣咣聲。
“去買些披薩。”
巴勃羅從口袋里掏出沓錢,抽出幾張遞給‘消音器’,“再帶點喝的。”他指向一個路口,“過兩個紅綠燈就有。”
‘消音器’默默接了錢去開車,這時候鐵門上條型的窺口閃了閃,隨后一位連臉上都紋滿了的黑人惡漢懶洋洋把門推開。
“放勤快點,卡爾。”
巴勃羅抱怨了一句,門后面是條同樣狹窄的樓梯,他走在第一個。
卡爾和進門的人一個個碰拳,“我弟弟亞力,你也可以叫他APLUS。”托尼給他介紹宋亞,卡爾點點頭,兩人再碰個拳就算認識了。
“看來也是個和‘消音器’一樣的悶罐子。”
宋亞心里嘟囔著,注意力很快被樓梯兩側上的照片吸引,相框很精美,各種人物肖像不論黑白還是彩色,大部分都具有很明顯的五、六十年代甚至更早時期的著裝和攝影風格。當然,全是黑人,老喬出現頻率最多,有年輕時的,也有中年時候的,看來他以前是個小有名氣的歌手。
“這是我。”
老摩根自豪地指著其中一張,“看看,多帥的小伙啊。”
照片里的年輕人的確風華正茂,將金黃的薩克斯風攥在胸前,露出一口白牙燦爛地笑著。
“可惜,老爵士的時代過去了……”老摩根把手中的薩克斯箱子抱緊了些,不過淡淡的感傷只維持了一小會,“該死的搖滾,該死的迪斯科,該死的節奏布魯斯……”頭發花白的老頭突然化身憤怒BOY一通亂罵,把個人的失敗歸咎于歷史進程,“該死的凱麗金!”最后連同行都不肯放過。
二樓就寬敞許多,門廳里掛著比人還高的兩張海報,一張是宋亞印象深刻的老喬,他站在中間,雙臂張開,四位黑人大媽被他一邊摟倆,全都是蘇茜姨媽的那種水桶身材,宋亞一個都不認識。另一張就是小洛瑞和艾爾,視覺中心的小洛瑞斜挎吉他,雙手把著支架式麥克風,目光直視鏡頭耍酷,很有些搖滾明星范,一旁的艾爾只能俯底身子,一手拿著麥克風,另一只手比劃著嘻哈手勢。
“看來小洛瑞就是這家公司的頭牌了呢。”
宋亞對‘老喬音樂’的實力有了清晰的判斷,也許它輝煌過,但現在肯定不入流了。
“打給艾爾,讓他過來。”
巴勃羅又一個響指,指了指前臺里的固定電話,“以最快的速度。”
AK伸手從沒人的前臺桌子上撈起電話撥號。
巴勃羅繼續往前,在一間掛著錄音中牌子的門前停了下來,他先把耳朵貼著門聽了幾秒,然后扭開把手,大力推開。
里面立刻傳出女人的尖叫聲。
“把褲子提上滾出去!”巴勃羅才不管,直接進去趕人。
漆黑的房間里一陣悉悉索索,然后個光著膀子的黑人小伙用外套包住女伴上身,低著頭溜了出來。
托尼在外面又笑又叫,還沒忘了幫宋亞互相介紹,“這是我弟弟,亞力,你也可以叫他APLUS。亞力,這位是埃里克,我們的調音師。”
“FXXXYOU,托尼。”埃里克低聲罵道,旁邊的女伴朝托尼豎了個中指。
“進來!都進來!”
這是個標準的錄音室,外間是控制室,有調音臺、椅子、沙發和一些雜七雜八的設備,里面套著的小間就是錄音棚了,兩邊能通過很厚的玻璃互相看見。
巴勃羅將所有燈光打開,“開始干活!抓緊時間”又推開錄音棚的門,把老摩根和小洛瑞讓了進去,“譜子!”朝宋亞打了個響指。
宋亞從包里取出譜子走進錄音棚,分別放到老摩根和小洛瑞面前的譜架上。
小洛瑞還在置氣,拽拽的一句話不說,連眼神都不跟宋亞交流。
老摩根摸出老花眼鏡戴上,開始慢條斯理地開著薩克斯箱子。
“出來吧,在這里說。”喇叭里傳出巴勃羅的命令。
宋亞趕緊出來,把錄音棚門關好。
“有什么意見按這個,但別輕易打斷他們。”
巴勃羅指著通話按鈕做示范,“準備好了就開始。”他按下對著麥克風說道。
“別催,別催,我年紀大了,不像你們年輕人……”老摩根的牢騷通過監聽音響傳了出來。
“埃里克呢?”巴勃羅回頭看了看。
“你不是叫他滾了么?”托尼不解。
“去把他找回來,這里缺不了他。”巴勃羅把一切安排好才匆匆離開。
控制室里只剩下宋亞一人,他坐到調音臺前,稍微審視了下這里,除了調音臺還有很多他都叫不出名的設備,墻上貼滿了吸音材質,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當然,除了背后的長條沙發,上面一片凌亂,空氣里還漂浮著一股子汗味,可見剛才戰況的激烈。
二手店這首歌的薩克斯伴奏大部分是機械的重復,老摩根跟著譜子試了幾段,“WTH……”他放下薩克斯罵道:“哪個傻X寫出的這堆垃圾?”
“是我。”宋亞一窘,老實答道,又想起忘了按通話按鈕,“呃……是我。”只好重復一遍。
“現在的小鬼做音樂,我真是搞不懂,你寫的這些能流行嗎?”老摩根繼續抱怨,又問旁邊的小洛瑞,“你覺得能紅嗎?唱這些東西,嗯?”
倒是把小洛瑞給逗笑了,“我不知道。”他答道。
“唉,現在的小孩……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知道嗎?當年我和你們一樣大的時候……”
老摩根嘮叨起來沒完,小洛瑞也一副樂得消極怠工的樣子,宋亞知道自己是指揮不動他們的,也懶得開口得罪人。還好沒等多久,巴勃羅陪著老喬推門進來。
老喬還穿著那天的粉西裝,“摩根!”他按住通話按鈕大罵:“你信不信我進來把你那張老嘴撕爛丟進密歇根湖里喂魚!?”
還是那夠勁的低音炮,就連長相都跟‘天啟外掛’里二手店MV的那個粉西裝老頭差不太多,宋亞一看到他,就有點想笑。
“APLUS,對嗎?”老喬把摩根訓老實了,回頭伸出手,“認識一下,我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喬,你可以叫我老喬,但我更喜歡別人叫我BOSS。”
“你好,BOSS。”宋亞和他握完手,里面音樂響起,他便主動讓到后面。
摩根吹薩克斯,小洛瑞演唱和非洲鼓,兩人老老實實把歌過了一遍,效果比宋亞和小洛瑞配合的那次好多了。
“嗯……”
老喬抿著嘴不置可否,“再來一遍吧。”他按下通話按鈕。
趁著老喬和巴勃羅聽第二遍的時候,宋亞腦子飛速轉動,托尼讓自己多拍拍巴勃羅的馬屁,但從剛才在車上和巴勃羅的溝通來看,自己和他的利益是有沖突的,他是小洛瑞的經紀人,而且打算讓自己把歌詞‘讓’給小洛瑞,想讓他改變主意,純靠拍馬屁大概不成。就算以后巴勃羅成為自己的經紀人,自己和小洛瑞發生利益沖突,他會如何取舍也是個未知數。
也許請巴勃羅做自己的經紀人并不是個好主意。
但眼前的老喬和巴勃羅就完全不一樣了,只要唱片能賣得好,作為音樂公司老板的老喬就肯定和自己利益一致……
想明白就行動,等第二遍過完,“呃,老板。”宋亞把老喬注意力吸引過來,“是這樣的,我這首歌的靈感,就是拍攝小洛瑞MV的那天……”
“嗯嗯,我聽說了,二手店嘛。”老喬隨口答道。
“不止,其中一部分靈感就是來自于您,老板。”宋亞繼續,“副歌部分,我就是為您寫的,您的低音我非常喜歡。”
“我?”老喬很詫異。
“對啊,要不您去試試?”宋亞朝錄音棚做了個請的手勢。
“試試?”老喬和巴勃羅交換了下眼神。
巴勃羅撇嘴點點頭。
“試試就試試。”老喬推開錄音棚的門走了進去。
他拿著譜子簡單醞釀過后,第三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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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歌詞一開口,宋亞就注意到巴勃羅身體前傾,雙目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