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凌晨，新澤西一間離機場不遠的酒店門口，海登付了出租車錢，下來用公文包擋住臉，快步穿過狗仔們的閃光燈和叫喚，被酒店保安迎進大堂。
“老板在等你。”守在這里的保鏢帶他進入電梯。
“為什么住這里？”海登打量了一下電梯轎廂，這家酒店不算好，起碼對自己的老板來說不算。
“我們到機場時才被機組通知他們要罷工，抗議近期執飛任務太頻繁。”保鏢回答。
“呵呵，沒人給我們的大明星開飛機咯。”
海登笑著小小吐了下槽，走到酒店的頂層套房門外，和馬沃塔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板起臉，放輕腳步走進去。
“你的歌放在索尼音樂版權公司旗下的某個獨立曲庫，或者放在他們和ATV合并后的新公司，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實際損失，無非是曲目管理權被捯到了不同的實體里而已。”
套間里光線有點暗，宋亞正靠在沙發上凝神聽紐曼說話，“在經濟利益上反而有好處，所在版權庫越大，授權收入一般就越高，因為……”
“我知道這些紐曼。”
宋亞不耐煩地喝了口威士忌，“我以為你來這里會幫我想辦法補救，而不是反過來勸我，你應該了解這件事對我、你，丹尼爾等人的聯盟有多大傷害。你是Mimi的管理人，你該勸住她的。”
“我沒勸住，我甚至事先都不知道，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該向前看。”
紐曼也很無奈，“我們沒法回頭了，Mimi對索尼表過態，現在就算把她勸得回心轉意索尼也不會再相信我們和丹尼爾聯合編出來的說辭了，我們的馬奇諾防線被攻破了，所謂的補救大概就是盡量體面一點撤退而已。APLUS，不要因為意氣之爭導致局勢更加惡化。”
“體面？那是我，我的A唱片旗下所有歌手，菲姬mon等人通過索尼哥倫比亞唱片發行的所有歌曲一半版權和曲目管理權，還有你旗下的Mimi和NAS，以及夏奇拉那些跟隨我們的小歌手。”
宋亞提高了音量，“以后我們唱自己的歌都要給MJ付錢，就像保羅麥卡特尼的遭遇一樣。”
“那只是些無聊的閑言碎語，MJ的ATV和索尼音樂版權公司合并只是個很普通的資本操作，你以前不是看得很開嗎？我記得你開過一個玩笑，說如果每家大型發行公司的股票各買一股，那不也就等于所有歌手唱自己的歌都要給你付錢？”
紐曼笑著勸道：“保持那種心態不是很好嗎？學學保羅麥科特尼，他現在完全能接受，每次一被問到相關問題，還會反過來幫忙澄清說他和MJ之間從沒有過恩怨，甚至有心情編幾個段子打趣自嘲一番呢。”
“這不一樣，你知道這不一樣紐曼。”宋亞搖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深邃，“為什么編段子自嘲的那個人不能是MJ呢？”
“哈！”
紐曼搖頭苦笑，“總之別沖動APLUS，你當著狗仔的面甩開Mimi的手獨自上車離開已經鬧得全米皆知了，現在娛樂新聞都在說這件事，我們先處理好眼前的麻煩可以嗎？和Mimi明天在公開場合秀秀恩愛，然后告訴媒體昨晚只是夫妻間鬧了點小矛盾而已，一切都過去了，這對你倆都好。”
海登聞言，走向電視機。
“別碰那東西海登，別打開它！我不想看。”宋亞吼他。
海登尷尬地把手放下來并賠笑。
“你最近在干嘛呢？”宋亞問。
“呃，我飛了趟巴哈馬，你不是交待要整修島上的房子？”海登搓著手老實交待：“那可是個大工程，得花不少錢，為了讓建筑物料上島就必須先整修碼頭，工人也都得從……”
“閉嘴吧你。”宋亞不想聽他說話了。
“老板，斯隆女士到了。”琳達推門進來。
“我還得去勸Mimi，你先忙吧，千萬別沖動APLUS。”紐曼囑咐了幾句匆匆告辭。
“你不該打電話給戈登，讓他去想辦法在ACN上爆什么MJ的料。”
自己炒掉伊萊后，除了政治事務，所有公關事務也是斯隆女士的了，這位時刻都保持精致外表的精英女性把外套和包包擱下后馬上進入工作狀態，“他是資深的非裔媒體人，暫時為你工作，他不一定這輩子都會對你忠心為你守密。那是MJ，他絕不會去幫一位非裔之光去背刺另一位非裔之光，你對他表過這個態，就要冒他以后突然爆料或者把這件事寫進什么回憶錄之類的書里的風險，哪怕十年二十年后都可能對你的個人形象造成嚴重傷害。非裔群體天然認為你和MJ應該團結，白人……呵呵，看看笑話就行了。”
“團結？他的律師剛還對我說什么孩子王！他當孩子王的手段就是促使我妻子做出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他傷害了我，還有我和Mimi之間的感情。”
宋亞煩躁地揮揮手，“我不是那種被人耍了還會當什么事都沒發生的人，戈登告訴我MJ現在面臨著一個危機，他和他的保險公司……”
在MJ的ATV與索尼音樂版權公司談判膠著期間，記者問MJ為什么堅持索尼必須付給他一筆上億的巨款以平衡交易，是不是因為93年的案子的和解賠償造成了他的現金流緊張，他的回應是那筆和解款數額不大，而且他的保險公司愿意幫忙賠付。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動蕩，因為按照加州法律，保險公司不允許為客戶犯下的惡性案件支付保費，否則會面臨法律制裁和巨額罰金，那家保險公司股價應聲大挫，嚇得該公司高層趕忙跳出來澄清，說根本不可能為MJ付這筆錢。
這件事現在演化了成了和93年案子一樣的羅生門，保險公司說沒賠，MJ自知失言也沒再做任何回應，但外界猜測保險公司其實是愿意賠的，因為MJ繼續打官司停工他們會虧得更多，所以有小報爆料雙方當時達成了一個秘密交易，保險公司違規幫忙支付了一部分和解金，換MJ同意趕快結束民事訴訟。
這個事在十月份辛普森案馬上要宣判的熱度掩蓋下目前波瀾不大，但如果自己真能通過媒體促使檢調再介入的話，絕對夠報仇了。
“所以戈登愿意干？”斯隆女士問。
“他不愿意。”宋亞嘆了口氣，“你是對的，他不想幫我去對付另一位非裔之光，我不該貿然對他開這個口的。”
“就算他愿意你也不能通過旗下媒體操作，那太蠢了。”
斯隆女士說：“你是很多媒體的老板沒錯，但為你做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游戲里點點鼠標就能應聲而動的，你把對付MJ的命令下給越多的人，就等于將刀子分發了下去，哪天他們跳槽后說不定就會轉頭對你來一記背刺。我理解你現在很生氣，但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的頭腦。”
“兩個頂級非裔巨星千萬不能走到這一步，老板。”琳達也勸，“生意就是生意，MJ在生意上壓了你一頭，你如果惡毒地對他進行報復這有點突破底線了，他人不壞，對嗎？你以前也說他93年的案子絕對是無辜的，他不應該被我們如此對待。”
宋亞扭臉看向窗外，沒有回答。
內城廣播公司、ACN……旗下媒體里Nger太多了，他暗暗想道，包括琳達，戈登……
露易絲報道和阿美利加音樂雜志以及網站到基本是白人在弄，但一來外界也清楚那是自己的產業，二來小報和新媒體對公務機關的影響力很低，遠不如內城廣播公司的那幾個大電臺和將開播的ACN有公信力，通過他們出手達不到目的還會惹來一身騷。
如果要對MJ反擊，絕對不能透過他們，即使聲譽遭到過重大打擊，即使在底層黑人那里很多關于他的惡意傳言信者無數，但MJ的基本盤還是很穩的，他很強大。除非和當時對付他的那幫人聯手，雖然具體有沒有個幕后組織自己不清楚，但奧普拉應該有參與……
但自己也很討厭那個女人……
還是算了，斯隆女士說得沒錯，刀柄可不能遞到那種人手里去，即使自己注資內城廣播公司后拿到了她詐捐的一些確鑿證據，宋亞晃晃腦袋，把念頭趕出去。
“索尼和ATV的版權并購案沒有挽回的可能了嗎？”斯隆女士問。
宋亞陰著臉沒說話，琳達對她點了點頭，“剛才我們和索尼的平井先生通過電話，他告訴我們已經和MJ接近達成協議了，索尼的決定不會再有變化。有了老板、Mimi、菲姬、NAS等人的版權加入，MJ在平衡交易的金額方面做出了重大讓步，索尼就是因為這筆錢才和他拖到現在的，本子企業日子不好過。”
“除了我們大家都很樂見這筆交易達成，MJ妻子，也就是貓王女兒麗莎普萊斯利背后的委員會早就盼著了，還有曲目在雙方版權庫里的很多當紅明星與老歌星。”
海登也加入進來，“我們把版權獨立出去不參與交易導致交易拖延段時間，這些人還都能理解，但到了現在，如果我們想把交易搞黃，那么冒犯的就不是MJ一個人了。”
宋亞扶額深吸了一口氣，老婆這一手玩得太大太狠了也太突然了，“這件事先放一邊，到底是誰給Mimi出這個主意的？那個人我必須找到！桑迪格倫？”
“桑迪格倫是被MJ掃地出門的人，他有這么好心嗎？”琳達問。
“也許他就盼著老板和MJ斗起來呢？”海登說。
“不可能，凱莉小姐是APLUS的妻子，兩人說不定轉頭又和好了，那桑迪格倫還能繼續當凱莉小姐的經紀人嗎？”斯隆說。
“那么我們一個個排除下去，Mimi平時不傻，她不會聽信那些關系一般的人的讒言。”宋亞想了想，“布倫達？”
“更不可能了，布倫達沒腦子，她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琳達笑了。
“要不老板你先假意和好，從Mimi那把真話套出來？”幾個人找出和瑪利亞凱莉關系親近的人一個個排除，都感覺不是，海登出主意。
“然后呢？翻臉開始報復再離婚？”琳達瞪了他一眼，“那太渣了。”
宋亞心情不好，房間里氣氛凝重，天快亮時丹尼爾打來了電話。
“抱歉APLUS，我昨天比較失態。”
丹尼爾語調落寞地說道：“我連夜和索尼北米總裁舒爾霍夫先生聊過，合并案就這樣吧，我們也做不了什么了，總部那邊已經決定了，相信不久后他們就會和MJ簽約。”
“我知道了。”
宋亞和他聊了很久，基本就是些互相取暖的廢話，丹尼爾不諱言索尼對他的信任危機更加深了，但他感覺目前還能維持下去，反過來也勸宋亞和瑪麗亞凱莉公開秀秀恩愛，生意就是生意，起碼兩人新專大賣期間不能把負面新聞鬧到臺面上來。
“老板，機長睡醒了，他同意復飛。”琳達報告。
“要回芝加哥嗎？”斯隆女士有點詫異，“今天不和你夫人……”
“暫時讓大家都先冷靜一下吧。”宋亞起身，“琳達，收拾東西。”
在他的車隊開出酒店往機場方向離開后不久，一輛加長林肯停在了酒店門外。
瑪麗亞凱莉在車里嘟著嘴不肯下車，她身邊的紐曼不停勸著：“凱莉小姐，低頭認個錯咯，APLUS昨晚只是在氣頭上，他會原諒你的。”
“我不需要他的原諒，他……他花心，混蛋，對我不好……電視上都在反復播放他甩開我的手，我丟人死了！”
她一邊罵著一邊整理頭發，“現在還要我向他道歉！？”
“你行行好吧。”
布倫達在對面吐槽，“我專輯明年年初就要發了。”
“這種時候你想到的是自己！？”瑪麗亞凱莉瞪向她。
“哈哈……”布倫達撇著嘴直晃腦袋，“對，我想著自己，也不知道是誰在電影里把以我為原型的角色刻畫成個打壓新人的惡毒碧池！這筆賬我還沒找你算呢！你以前沒紅的時候我可對你不賴，等星夢淚痕上映，我反倒變成壞人了？”
“呃……那是電影，是藝術，需要考慮到劇情……”
瑪利亞凱莉很弱氣地反駁，“是導演和編劇要那么干的，不怪我。大不了電影宣發時帶上你，我親自給你澄清就是了，電影里扮演我媽媽的還是帕蒂呢，我媽媽也沒抱怨說把她寫成了一個黑人……”
“是嗎？哦，我知道了。”
桑迪格倫這時候放下電話，“別吵了兩位女士，APLUS已經出發去機場了，他好像打算今早就回芝加哥。”
“那個小混蛋！”
瑪麗亞凱莉立刻哭了，“從來都不肯多哄哄我昂昂昂……”
“那么我們……”司機回頭問道。
“還愣著干什么，開車，我們去機場！”瑪麗亞凱莉雙手在寬大的座椅上重重拍了一下。
黑色轎車使進熟悉的停機坪，瑪利亞凱莉跑下車，差點被高跟鞋絆倒，她索性把鞋子甩掉，不顧哭花的妝和機場的大風，提著裙子往宋亞的車隊狂奔，“他人呢？”她問在車旁邊抽煙閑聊的司機們。
一位司機朝天上指了指，漂亮的灣流飛機正呼嘯著向潔白的云層中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