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麥肯尼克跑掉后，默多克又不說話了，于是也沒人敢開口，審片室氣氛有點僵硬。
宋亞才懶得打破沉默，縱然身邊坐的是傳媒大亨，但現在是你有求于我，難道不該是你主動聊起生意嘛？
再加上泰坦尼克這破樣片，怎么看也不像能收回成本的樣子，耗費巨資的等比例大船模型反而會是被媒體說嘴嘲笑的負資產，因為未來水世界和割喉島兩大坑片都是這么干的，割喉島劇組造的還是全木質仿古風帆戰艦呢！到二十世紀末重建那玩意兒仍得大部分用使用人工！歐洲的人工……
說起來也好笑，如今FoxNews仍不時抹黑一下自己，自己卻和他家大老板在福克斯電視網的審片室里看福克斯影業的電影樣片，而外面的紐約布魯克林區，還有一幫老黑孜孜不倦地以力挺自己為名鬧事，比芝加哥那邊還積極，因為芝加哥現在實在太冷了，已很少有人愿意上街。
亂七八糟，魔幻現實，反正你不說話那老子也不說，看誰熬得過誰。
他打定主意，眼神放空神游物外。
想起之前在拍賣會上競標時，自己先看中了一件明代瓷器，但舉牌之后前排的一對年輕夫妻也舉起了牌子，自己再加價，對方也立刻跟了，那名男人突然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很眼熟，斯隆立刻耳語對方是小肯尼迪，讓自己不要爭。
宋亞想起來了，當初北卡羅來納州那位和杰西赫爾姆斯爭奪聯邦參議員席位的驢黨政客，甘特，就是在受小肯尼迪到場背書前后，爆料自己給杰西赫爾姆斯的競選提供過資金的。
他好像要在兩千年角逐紐約州聯邦參議員？曼哈頓幫的紐約州議會參議員戴維帕特森也在打那個職位的主意……
而自己算得上戴維帕特森的金主，難道就因為這個？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宋亞不想招惹這位肯尼迪家族大皇子，備受驢黨期待的政治新星兼大眾情人，最有魅力的米國男人。
聽說這家伙非常高調，性格也比較目中無人，宋亞沒再舉牌，心里記了一筆，隨意找個機會拿下達利的水彩畫后，就和斯隆匆匆離開了拍賣大廳。
想到這，審片室的門被推開了，比爾麥肯尼克帶著另一份拷貝回來，同時進來的還有位女性護理人員。
“抱歉，我的胃不太好……”
“您請便。”
兩人簡短交談后默多克起身，站到審片室窗前，接過護理人員遞上的藥片和水。
離圣誕節很近了，一日鐘情的拷貝大概已經分發到了各家院線，自然不可能像泰坦尼克那樣是未完成品，等默多克吃完藥坐回來，室內再度暗下，電影立刻開始放映。
應該是部米歇爾菲佛和喬治克魯尼主演的合家歡愛情喜劇，喬治克魯尼的成熟男性魅力堪稱完美，他和雪琳芬一樣都具有好萊塢舊時代的影星痕跡，雪琳芬有點像伊麗莎白泰勒，他則被普遍認為形象氣質可比克拉克蓋博。
當然個人的境遇很難講啦，雪琳芬是個接片鬼才，活生生蹉跎掉了最美的年華，喬治克魯尼則眼光獨到，手腕高超，在急癥室的故事電視劇一季成名后就丟下劇組闖入好萊塢，現在已經接到了華納大片蝙蝠俠與羅賓的男主，米國人心目中的超級漫畫明星，頂級男星的標志：韋恩老爺。
“菲佛現在都開始接媽媽戲了？”
到演單親媽媽的米歇爾菲佛出場時，默多克突然詫異的問。
“是的，她已快四十歲了呢。”比爾麥肯尼克回答。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印象里的菲佛還是個青春可人的小女孩……”
默多克發出老年人經常有的感嘆，扭臉對自己搖頭苦笑。
“只是您不常看她的電影而已。”不說話不行了，宋亞陪笑。
“看電影？哈哈，我太忙了，別說電影，根本都沒時間過問這方面的具體事務。”默多克說。
勾引我聊泰坦尼克？老子就不聊！“我理解。”宋亞含笑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APLUS，你知道麥道夫怎么評價你的嗎？”默多克又問。
“怎么？”
“他說你有芝加哥老派商人的氣質。”默多克說。
“哇喔，那是他謬贊了，我受寵若驚，不配，不配……”宋亞咧嘴樂了，直謙虛。
默多克感覺他是真心認為這是句好話，笑了一下，又轉回頭專心看起了電影。
芝加哥所在的區域是米國最大的谷物種植和畜牧養殖區，旁邊五大湖區蘊藏了豐富的鐵礦、煤炭及有色金屬，后來在伊利諾伊密歇根運河以及鐵路陸續修成，物流也變得四通八達，方便將工農產品運至全球各地。
所以從那起家的第一批商人要不是農牧業大亨，要不是煤鋼復合體的礦業、鋼鐵、鐵路大亨，這些人的共性就是立足傳統產業，在野蠻的兩次工業革命年代，他們粗魯、心狠手辣、殘酷無情，個個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在農牧區、礦區、鐵路站臺等地開各種商鋪、旅店、酒館，土霸王們冷血對付工人和競爭對手的同時，最喜歡把每一個目光所及的鋼镚賺進口袋。
由于南北戰爭、一戰、禁酒令時代、二戰中芝加哥周邊都沒受到波及，芝加哥商人無不趁安寧的大環境發家致富，這種跨產業經營、觸手四處伸的理念于是就一直傳承了下來，直到近幾十年才開始碰壁。
現在是貴專不貴多的專業化、信息化的時代了，可沒想到老巴恩、西爾斯集團等喜歡這么玩的老派芝加哥商人和財團都已逐漸落寞，芝加哥突然又崛起個涉足服裝、酒業、唱片、電影、紙媒、電視臺、出版、IT、風險投資甚至重化工的年輕黑人！一模一樣的過時玩法，一模一樣的膽大包天，但就偏偏……
默多克揉了揉自己剛吃過藥開始有反應的胃，回想起昨天。
自己正在和阿斯特夫人他們準備合影，看到比爾麥肯尼克小心翼翼推開門，探頭看了一眼。
“別鬼鬼祟祟的，比爾，有什么事就說！”本來就被要親自為泰坦尼克號項目擦屁股搞得很不爽，他責罵。
“沒什么事，剛才奧維茨把APLUS領走了……”
比爾麥肯尼克只好走進來耳語，“我以為被他帶來這里見巴菲特先生了，奧維茨說要帶他引見。”
他皺眉，瞟了前面坐著的沃倫巴菲特一眼，沒想到巴菲特很敏銳，“有事？”回頭問。
“沒什么，你讓奧維茨去帶APLUS到這里來了？”他提問確認，但知道應該不太可能。
“沒有，奧維茨和我約明天一起吃午餐而已，說會帶人來。”
巴菲特隨口回答。
默多克知道這位第二大富豪是房間里所有人中最容易見的，很喜歡和年輕新貴打交道，傳授經驗同時也吸收對方的新鮮想法，不停適應時代，跟蹤資本市場的潮流。
“哦，那你出去吧。”
果然如此，他了解奧維茨那種說話半真半假的討人厭玩法，剛想打發走比爾麥肯尼克，基辛博士突然回頭問：“APLUS就是那個有華裔血統的歌星嗎？”
“對。”
“大衛，他好像是你芝加哥大學畢業的。”基辛博士很有興趣的樣子，推了把身邊正打盹的大衛洛克菲勒。
“我知道，前不久和芝加哥大學校長聊天時校長還提起過這個男孩，稱贊他很聰明，很有活力，為事業奔波的同時成績也沒掉隊，校長還很遺憾呢，說他明明答應要繼續上法學院，但后來就把繼續深造的事拋之腦后了。”大衛洛克菲勒回答。
“我想起來了，是在網上罵過你兒子和鮑爾默的那個網景的……小股東？”
這幫人竟然圍繞APLUS聊起來了，沃倫巴菲特笑著問老蓋茨。
“別看我，我已經很久沒過問小輩們的生意了。”老蓋茨舉起雙手。
“那男孩確實有點芝加哥老派商人的氣質。”麥道夫就是在那時插的這句話。
“別走神男人們，我們在拍照。”
阿斯特夫人回頭抱怨，“魯伯特，你們都對那孩子有興趣的話就讓他過來讓大家見一見吧，反正雅各布還沒到。”她說。
“可以嗎？”
默多克非常意外，更意外的是在場沒人出聲拒絕，他看向大衛洛克菲勒，老頭也沒說話，那就是默許了？“比爾，去把APLUS帶到這里來吧。”于是對比爾麥肯尼克下令……
“我去吧，奧維茨……你們都知道的。”麥道夫親自走了出去。
還真沉得住氣！
他思緒回到審片室，無聲無息打量了一眼身邊的年輕混血男孩，也打定主意不主動開泰坦尼克號的口，頂多用其他方式暗示。
“就到這里吧。”對他來說愛情喜劇沒什么可看的，四十多分鐘后出聲讓放映停止，“我還有事，APLUS？”
“噢，好的，可以。”
宋亞也站起身，“我送送你。”
“不用，我沒那么老。”
斷然拒絕攙扶，他走出審片室，小聲問跟在身后的比爾麥肯尼克，“談判進度到哪了？”
“代表他的葉列莫夫堅持按票房金額分成，還要分電視播放授權、錄像帶、周別的全鏈條收入……”
比爾麥肯尼克回答，“雙方對比例有爭議。”
“派拉蒙呢？還是不肯松口？”他又問。
“雪莉蘭辛堅持要獨拿北米票房……”比爾麥肯尼克傾向性很明顯，“條件太苛刻了，要不您親自和雷石東先生再……”
確實，分成是大家賺一起賺，虧一起虧，而北米票房被整碗端走還能剩下什么？泰坦尼克號的傳奇那么多年也沒傳播到英美以外的地區……
“他沒要求拿走電影原聲帶什么的？也不要求插手剪輯？”默多克問。
“沒有，葉列莫夫說APLUS沒精力再為一部電影配樂，而且我們早已把原聲帶簽給索尼哥倫比亞唱片了……”比爾麥肯尼克回答。
“嗯。”
默多克摸著下巴考慮了下，“就這樣吧，不管拿哪邊的錢，總之你盡快搞定……”
“好的。”
“還有，今天的樣片我很不滿意，甚至令我感覺丟臉！”
他丟下句話大步離開。
“累死了！”
后腳離開審片室又匆匆趕回芝加哥的宋亞一到家就倒在了沙發上，“明天一大早又要繼續排練……”他摟著夏奇拉抱怨。
“那張照片呢？”斯隆脫下大衣，直接翻他的包。
“在里面。”
“找到了！”
斯隆拿到照片，“有空相框嗎？”
“你問雪琳吧，一張合影而已。”
“價值六千萬的合影！”
“沒那么夸張斯隆……”
宋亞沒再管這件事，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回房呼呼大睡。
深夜，他一覺醒，走進書房，斯隆之前提到過的照片已經被塞進了精美的相框里，靜靜呆在桌上。
阿斯特夫人和基辛博士坐在畫面中心，沃倫巴菲特坐在阿斯特夫人另一側，大衛洛克菲勒則坐在旁邊另一張單獨的沙發里，老蓋茨和麥道夫、默多克站在四人身后，自己則在最邊角，正和默多克說話。
還真有點拘謹，當時怎么沒一點感覺，而且因為默多克比自己矮，導致低頭說話時沒能整臉正面入鏡……
很不錯了，雖然圍繞這些頂尖大佬有著各種各樣的陰謀論，但有機會和他們拍合影還有什么不滿足？
宋亞得意地將相框放到書房榮譽角前的小桌子上，但空間已經有點不夠了，除了自己和蘇茜姨媽等家人的合影，還有和雪琳芬以及兩個孩子，前妻和小雷加，當年和前妻以及華特、大衛科爾、羅伯托克萊維爾在紐約聚餐時的……
然后是一些政客，和前妻與現任大統領夫婦的，自己和戈爾、安德伍德、州長夫婦、丁金斯等等的……
當然和曼德拉的那張‘祖孫情’不可能不擺在顯眼位置。
重新擺放相框，“算了。”斟酌之下，選擇把和米歇爾夫妻倆的合影挪到了后面去。。
“完美！”
他左看看右看看，獨自慢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