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王禮這般說了,謝瑯華依舊一點接過的意思都沒有。
如王玄這般小肚雞腸的男人,她還是離遠一些的好。
她眼瞼微垂,緩緩說道:“回去告訴你家郎君,我會盡快把欠下的銀錢還給他的。”
王禮輕輕的點了點頭,手中還拿著那個琉璃盒子,他眼中笑意更勝,看的謝瑯華都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
難道她很可笑嗎?
“我家郎君還說,大小姐對他的心意,他已經知曉了,奈何仰慕他的人如過江之卿,他會抽出時間,給大小姐一個當面表白的機會,也好了一了大小姐心中的遺憾。”王禮說的極慢。
謝瑯華面皮一緊,臉色難看的厲害,她昨日才說過的話,王玄便已經知曉了,這算什么?是來羞辱她的嗎?
她眼波深沉的看著王禮咬牙切齒的說道:“替我告訴你們家郎君,他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不需要。”
“是。”王禮極力忍著笑,把琉璃做的盒子往謝瑯華手中一塞,轉身大步離開。
如他來一般,在這偌大的定遠侯府沒有激起一點漣漪。
謝瑯華將那個琉璃做的盒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大小姐,你說這里面會是什么呢!”春桃好奇的盯著那個盒子。
謝瑯華沒好氣的說道:“不知道。”
春桃伸開了那個琉璃盒子,不由得出聲說道:“大小姐,這里面全是方糖。”
時下,人家用來哄小孩的方糖。
謝瑯華抬頭看去,一顆顆晶瑩飽滿的方糖,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她徒然想起那還沒有捂熱的五千兩金來。
一時之間,她心中一陣絞痛,冷冷說道:“春桃,立刻,馬上給我丟出去。”
春桃捧著那個琉璃盒子走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果然已經沒有了那個琉璃盒子。
謝瑯華捂著胸口,在軟榻上坐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她敢斷定王玄那廝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往她傷口上撒鹽。
緩過神來謝瑯華便領著春桃出府了。
老太太知道,手中捏著蕭氏和謝恒,謝瑯華不敢不聽話,所以對于她外出的事,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讓她出去禍害旁人,總好過留在家中禍害這些至親骨肉的好。
顯然老太太把謝玉夢魘的事也賴在了謝瑯華頭上。
春桃看著臉色不太好的謝瑯華,輕聲問道:“大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呀?”
謝瑯華連著幾日都沒有睡著,她眉頭緊鎖,半闔著眼靠在馬車上,一臉的疲憊,喃喃說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府中這幾次去宮中請太醫,來的皆不是余燁。
眼看馬上就是成婚的日子了,她得抓緊擺脫秦益才是,免得夜長夢多。
對于這樁婚事,她的意見從來都不能左右結局,這也就是說退婚二字得從秦益的口中說出來才行。
如今她聲名在外,一片狼藉,也不知道這廝哪根筋搭錯了,還非娶她不可。
出門前她已經派人打聽清楚余燁在宮外的住所,也打聽清楚他今日并不當值,除非宮中有急召才用入宮。
她有一事需要他相助,只盼著他愿意施以援手。
不得不說謝瑯華的運氣一向極好。
馬車停在余燁宮外的宅子門口。
謝瑯華剛從馬車跳了下來,便見余燁一襲青衫,步履生風,正要出門。
她眉眼一彎,大步朝余燁走了過去,盈盈一福:“瑯華見過余太醫!”
余燁看著她微微一怔,打趣道:“讓我看看今日這吹的是什么風?竟把你給吹來了!”
“馭!”就在余燁聲音落下的那瞬間,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余燁門口。
謝瑯華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那輛馬車很是簡單,既沒有族徽,也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可正是因為太過普通了,才引起謝瑯華的主意。
余燁何許人也?
活死人肉白骨的余家少主,與他相交的怎會是普通人!
分明是欲蓋彌彰。
余燁看了那輛馬車一眼,笑著說道:“說吧!你來找我何事?”
謝瑯華嘴角勾了勾,把事先準好好的欠條雙手奉上,好讓余燁知道她不是個賴賬的。
余燁接過謝瑯華親筆書寫的那張欠條,哈哈笑起:“好,好,好,既然你寫好了,我便收下了!”
謝瑯華微微頷首,看著余燁說道:“余太醫可否進一步說話?”
余燁雙眼微瞇,當下點頭說道:“好。”
說著抬腿朝宅子走去。
謝瑯華跟在他身后進了他的宅院。
春桃也走了進去,只是離的他們很遠,并不清楚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只見看謝瑯華與余燁說了幾句話,便朝她走了過來。
大小姐嘴角含笑,不似來時那般無精打采。
末了,要出門的時候,謝瑯華扭過頭去,對著余燁盈盈一福,動了動嘴巴,無聲的說道:“多謝!”
余燁心領神會,揚眉一笑。
待謝瑯華離開之后,余燁抬腿上了門口的那輛馬車。
不待他開口,馬車里面的人便出聲問道:“她來找你做什么?”
那人正是司馬睿。
余燁故作神秘的一笑,把謝瑯華給他的欠條,往司馬睿手中一塞,笑著說道:“你自己看。”
司馬睿看了那張欠條一眼,很自然的收到了自己衣袖中。
余燁徒然睜大了眼,一臉不滿的說道:“兄弟,你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
這分明是他的東西,他怎么能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這么揣進自己腰包了,他可不愿意,而且很不滿意。
這與打劫有什么兩樣?
司馬睿全然無視他的不滿,淡淡說道:“你還沒告訴我,她來找你做什么?”
余燁抬頭看了司馬睿一眼,嘆了口氣才說道:“我們家阿瑯可真是個小可憐,馬上就要被人逼著上花轎了,這不只好來求我幫忙了。”
司馬睿用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淡淡的掃了余燁一眼。
余燁立刻坐直了身子,十分苦惱的說道:“你說我是幫呢?還是不幫呢?”
司馬睿面不改色的說道:“這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與我無關。
余燁忍不住搖著頭嘆道:“哎!有人啊!突然就轉了性子,喜歡上做大好人,也不知這巴巴的拉著我去甘泉寺找寂滅大師做什么?”
司馬睿懶懶散散的靠在馬車上,看也不看余燁一眼,緩緩的轉動著手中降香黃檀的珠串,慢慢的垂下眸子,答非所問的說道:“她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小可憐!”
有絲絲笑意從他眼中流轉而出。
余燁一臉不滿,冷眼看著司馬睿說道:“連我都束手無策的事,你覺得寂滅大師有辦法嗎?”
不是他自吹自擂,他的醫術可是天下一絕。
雖沒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但也不差什么了。
見司馬睿沒開口,余燁不由得往他跟前湊了湊,瞇著眼說道:“你就真不擔心她會嫁給秦益那小子嗎?”
司馬睿忽然笑了起來“慧眼識珠的又豈是我一個人,此事不用我出手。”
他說的很是篤定。
便是她什么都不做,也不會嫁給秦益的。
余燁一時之間有些不明白了。
可任由他如何問,司馬睿都不肯多說一句話了。
有了余燁的應承,謝瑯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已然想出一個絕佳的計策,保證秦益會退婚,且再沒有人敢娶她,如此一來,她便再無婚姻之累,可以恣意瀟灑的過一生了。
可她卻忘了從來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謝瑯華的馬車駛到燕京最繁華的街道上,馬車平穩有序,她靠在馬車上忽的生出一股倦意,令得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砰……”忽的,馬車猛地停頓了一下。
謝瑯華眉頭緊鎖,緩緩睜開了眼。
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出現在她的馬車之中,如上次一般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對面,凝神看著她,眼神復雜到叫她看不明白了。
她聲音滿是不耐煩冷冷說道:“怎么是你?”
崔慍一襲深紅色的衣袍,依舊像一只開屏的孔雀恁的招搖,他雙眼一瞇:“怎么不行嗎?”
謝瑯華滿身疲憊,真真不愿再與他糾纏下去了。
春桃下意識往謝瑯華跟前靠了靠,擋在她與崔慍之間,滿目戒備的看著崔慍。
“說吧!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謝瑯華褪去所有偽裝,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崔慍。
崔慍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瑯華。
她一臉從容,雙眸似浩瀚星空,讓他捉摸不透,氣質如迎雪盛開的血梅既冷又艷,他微微一怔,頓時沒了言語。
“如果你想對付我,大可不必了,因為我如今已經很慘了,想必你已經聽說了,若是你覺得我不夠慘的話,你盡可上來在我心口補上一刀,我只求你以后放過我。”謝瑯華緩緩說道,她如今是真沒有心思去對付崔慍了,只想趕快了結這段恩怨。
可很多事她開了頭,卻由不得她喊停。
崔慍慢慢斂盡面上所有表情,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沉沉說道:“你當真這般厭惡我?”
謝瑯華輕啟朱唇:“是。”
在她的注視下,崔慍勾唇一笑:“謝瑯華,做我的妾,我就放過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