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微微一怔,抬眸朝謝瑯華看去。
她隱在謝長安身后,坐在一片陰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但清晰可見雙眸之中滿是震驚與不愿。
崔慍亦抬頭看著謝瑯華,他雙眼微瞇,眼底閃過一抹不悅,再看司馬弈眼中掠過一絲寒芒!
連他看中的狗尾巴草都敢搶,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司馬睿更是滿目震驚的看著司馬弈,他從不知他何時對謝瑯華生了這般心思,還是想要定遠侯這個助力?
如此良辰美景,父王心情極佳,難保不會應允了。
父王有心讓他繼承大統,自然知道定遠侯對太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一旦太子與定遠侯府聯姻,便擁有了兵權,江山自然坐的更穩。
司馬弘目不轉睛的看著司馬弈,勾唇一笑,剛準備開口。
“父王,兒臣也有事稟告!”就在那時,司馬睿絲毫沒有猶豫,大步走到司馬弈身旁,單膝跪了下來。
“不知睿弟何事之有啊?”司馬弈看著他笑著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司馬睿身上。
司馬睿看了他一眼,拱手對著司馬弘說道:“父王,兄長已然有了一妻兩妾,而兒臣還是孤家寡人,不若把定遠侯之女謝瑯華賜給兒臣做正妻,兒臣與她有過一面之緣,亦對她頗有好感!日后定會對她疼愛有加,此生絕不相負!”
他這話雖對著司馬弘說的,但余光卻落在謝瑯華身上。
“睿弟?”司馬弈一臉震驚的看著司馬睿,眼中滿是不解。
他這個弟弟向來與世無爭,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染塵事,對他從來都是恭敬有加,從無忤逆,這又是為何?
難不成他也有意爭奪王位,故而也看中定遠侯府的勢力了?
以前因著有蕭陌這層關系,他不方便出手,如今他怎能允許定遠侯府的勢力旁落,日后成為他的絆腳石。
司馬睿一開口,謝瑯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她眼波流轉,心中徒然一暖。
她知道他這樣跳出來,會引來多少猜忌,這是與太子相爭,且爭的不止是一個婦人,更是數十萬兵力的助力,也許會令他多年的隱忍功虧一簣。
她滿目復雜,深深的看著他。
連司馬弘都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雙眸幽深,帶著打量與探究,顯然心中已經起了疑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而已!”司馬睿扭頭看著司馬弈揚眉一笑,眼中沒有絲毫懼意,更無半分悔意。
“這倒讓寡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司馬弘緩緩笑道,臉上的笑絲毫未達眼底。
他淡淡的看著司馬弈與司馬睿。
“凡是都有個先來后到,既是兒臣先提出來的,父王理應成兒臣。”司馬弈不甘示弱的拱手說道。
司馬弘沒有開口,目光落在司馬睿身上。
“父王,凡事要心甘情愿的才好,不若讓定遠侯之女自己決定可好?以示父王公正無私。”司馬睿一字一句的說道。
“微臣以為睿王殿下提議甚好!”司馬睿聲音一落,謝長安也大步走了出來,對著司馬弘跪了下來。
既然賜婚已然成了定局,他情愿瑯華可以選擇一個自己看著順眼的人。
在他看來睿王殿下,遠遠好過太子殿下。
謝瑯華視線從謝長安身上滑過,方才司馬睿說的只是提議,身為人臣從來都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他這樣站出來無異于逼迫陛下。
若是陛下不愿,現下已沒了退路。
他們冒著偌大的風險,只是為了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或司馬弈,或司馬睿,可她一個都不想選,有該如何是好呢?
“便依你們所言吧!”司馬弘淡淡笑道。
就在他聲音落下的那瞬間,所有人皆將目光落下謝瑯華身上。
太子側妃與睿王正妃,就看她如何選擇了?
王玄面無表情的看著,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倒是崔慍坐不住了,他朗朗一笑,起身對著司馬弘拱手一禮,沉聲說道:“陛下,這可如何是好呢?我亦傾心與謝氏瑯華,愿許她貴妾之位,不若讓她在我們三人之間做一個選擇可好?”
司馬弘定睛看著崔慍,衣袖一揮勾唇笑道:“好,便依你所言。”
說話同時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王玄一眼,將目光落在謝瑯華身上,緩緩吐出幾個字來:“你便站出來選一選,看看那個是可托付終身的!”
陳意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生怕王玄也會站出來說些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謝瑯華緩步走了出來。
她視線一一掃過司馬弈,司馬睿,還有崔慍,慢慢了跪了下去,抬頭看著司馬弈輕聲說道:“陛下可否聽臣女一言?”
司馬弘看著她右手微抬。
“多謝陛下!”謝瑯華將頭磕了下去,在抬起頭的時候,她眼中一片清明娓娓道來:“此時正值中秋佳節,望著天上的明月,臣女突然想起一個故事來。”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謝瑯華緩緩講了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嫦娥與后羿應情應景。
她一臉從容,聲音不疾不徐,好似清風拂面。
她臉上染上一層哀愁,眼中一片酸澀,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嫦娥飛升月宮,卻從沒有一刻忘記過后羿,后羿留守塵世也是終身未娶,心中唯有嫦娥一人,他們雖然隔著浩瀚星河,心卻沒有一刻分開過,千年萬年如此,臣女此生別無他求,惟愿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所有人皆被這個故事感染了。
陳意,司馬卿,還有崔錦亦是心中一動。
世間多少女子唯有此愿,最后卻落得抱憾而終的下場。
皆因此愿看似簡單,實則是這個世上最可遇不可求的事,人心易變,誰能守著滄海桑田,置身浮華塵世一成不變呢!
連王后陳婉亦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眼中有了一絲波動。
可笑嗎?
世間女子莫不是如此可笑!
“臣女心中有一人,他曾救過臣女的命,臣女早已許下宏愿此生非他不嫁,若不能如愿以償,情愿遁入空門了此殘生!”謝瑯華一字一沉的說著,一臉決然,緩緩將頭磕了下去。
她這番話的深意只在遁入空門幾個字上。
她想說的是若陛下非要逼她在他們之中做一個選擇,她情愿遁入空門了此殘生!
在場所有人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司馬弈,司馬睿還有崔慍皆是滿目震驚的看著她。
原來她一個都不愿意選,情愿遁入空門了此殘生。
唯有王玄深深的看著謝瑯華。
他知道她說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給過她數次機會,她然沒有猶豫便拒絕了。
原來她心中有一人!
不是他,不是崔慍,會是誰呢?
謝長安亦是深深的看著謝瑯華,心中起伏不定,仿佛從不曾認識謝瑯華一般,臉上閃過一抹震撼。
司馬弘看著謝瑯華勾唇一笑,緩緩說道:“你曾對秦益說過,你心悅王玄,你所說的救命恩人便是王玄吧!”
謝瑯華驟然抬起頭一瞬不瞬的看著司馬弘,心中滿是震驚。
秦益今晚也在,她下意識朝秦益望去。
只見秦益臉上的震驚絲毫不亞于她。
謝瑯華突然明白了,這些話不是秦益說給陛下的,而是他們這些人的一言一行皆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她要如何作答?
是與不是?
王玄救過她是真!
若不是豈非欺君大罪。
若是,要至王玄于何地?
她方才那番話豈非是在逼王玄娶她?
一時之間,謝瑯華陷入進退兩難的絕境之中。
陳意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森寒的殺氣。
司馬卿亦是如此。
在場數人皆對謝瑯華起了殺心。
“然也,我確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在那時王玄緩緩站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的望著謝瑯華的背影。
“哈哈哈……”司馬弘看著王玄朗朗笑了起來。
他衣袖一揮沉聲說道:“拿紙筆來!”
一旁的寺人很快呈上紙筆。
謝瑯華滿目不解的看著司馬弘,不知他這是要做什么?
王玄亦是如此。
司馬弘一手執筆,行云流水的寫下一道圣旨,看著王玄笑著說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成就一段佳話,寡人方才親筆寫下圣旨為你們賜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吧!”
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怔,滿目震驚。
謝瑯華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抬頭朝王玄看去。
陛下與士族早已達成共識,陛下不插手士族的事,士族也不插手朝堂的事,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陛下如今竟要給王玄賜婚,若賜的是陳家與崔家的貴女也算是佳話一樁,可偏偏是謝瑯華,士庶不婚,士族向來墨守成規,數百年一直如此,門第之見已刻在骨血之中。
便連崔慍也說過,他不能娶謝瑯華為妻,王玄亦是如此!
寺人已捧著圣旨站在王玄跟前。
崔慍和陳邵凝神看著司馬弘,微微皺起眉頭。
司馬弘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王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司馬弘身上,與司馬弘四目相對。
片刻,他扭頭看著那道圣旨。
“怎地王家七郎是想抗旨不遵嗎?”司馬弘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所有人皆是凝神看著王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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