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一個聲音在燕京城中四處宣揚了起來。
很多人都在談論是崔家六郎殺了王家七郎。
王玄乃是小輩,陳氏并不能去王玄靈前。
整整一日,陳氏哭的天昏地暗,粒米未進。
崔慍殺了王玄的流言在燕京城中四起,陳氏如何能不知。
整整一夜,王晏一個人坐在書房之中,他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可怖的厲害。
是他派人擄走的謝長安,他的目的只有謝瑯華一個人。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王玄會因此喪命,憤怒與自責填滿他整個心。
“夫主,是崔慍殺了阿玄,你要為阿玄報仇啊!”陳氏一得知這個消息便去了王晏書房。
一夜之間陳氏老了不少,她憔悴的厲害,眼睛更是哭的通紅,她一下撲倒在王晏跟前,雙手拉著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夫主,你要殺了崔慍,一定要殺了崔慍。”
“夫人,你先起來再說。”王晏伸手去拉陳氏。
可陳氏無論如何都不肯起來。
王晏強硬的把陳氏從地上拽了起來。
“夫主……”陳氏雙目殷紅的看著王晏嘶聲裂肺的哭了起來。
她就阿玄這么一個兒子。
如今她只覺得她的人生一片灰暗,再無一絲希望。
這個流言王晏已經聽聞了。
他親自去了云山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在他看來這個流言來的太過及時了,如此及時便顯得有些刻意。
他是王家家主,王家乃是士族之首,他要考慮的是整個士族的利益。
如今士族與王權已然勢同水火,焉知不是司馬睿故意放出這個流言,為的便是讓他們窩里斗,然后來個漁翁得利。
沒有真憑實據對于這件事,他半信半疑并不敢貿然行動,就怕落入司馬睿的圈套之中。
阿玄固然重要,可事關整個士族的利益,他不能輕舉妄動。
“夫主……”見王晏沒有開口,更沒有派人去殺崔慍給王玄報仇,陳氏怒不可遏的指著王晏說道:“難道你不肯給阿玄報仇嗎?”
她說著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夫人。”還好王晏及時扶住了她,陳氏氣暈了過去,王晏沉聲喊道:“快傳大夫過來。”
王家已經亂作一團。
崔慍也是一夜未眠,他在書房中坐了一夜。
崔大與崔二在門外守了一夜。
燕京城中的流言傳的紛紛揚揚,他們如何能不知曉。
崔大聲音落下,崔慍緩緩閉上了眼,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是誰放出這些流言的他心知肚明。
沒有真憑實據便是王家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獨獨懼怕了她!
崔二一臉擔憂的看著崔慍說道:“郎君,如今燕京城中流言紛紛擾擾,這可如何是好?”
崔大亦凝神看著崔慍。
在他們的注視下崔慍緩緩睜開了眼。
“郎君,定國公主請郎君過去一趟!”就在那時侍衛的聲音響了起來。
崔慍微微一怔,他緩緩說道:“我知道了。”
崔大與崔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慍慢慢起身,他提步朝外走去。
崔大與崔二抬腿跟上他的步伐。
幾個人乘車朝定遠侯府駛去。
謝瑯華從懷中拿出崔慍的庚帖,自從他把庚帖送給她,她便一直貼身收著。
她一片赤誠的愛著他,更是真心誠意的想要嫁給他。
終究是她錯了。
在她與王玄有過肌膚之親之后,她怎能還幻想著嫁給他,可笑的認為他真真絲毫都不在意。
是她的癡心妄想害了王玄。
謝瑯華閉著眼坐在妝臺前,她眼中一片酸澀,當真是連一滴淚都沒有了。
崔慍離開的時候,她一心只想陪著他去。
如今王玄不在了,她滿心悔恨,心中越發自責。
“阿瑯!”崔慍緩步走了進來。
方幻云與春桃一聲不響的轉身離開。
房中只剩下謝瑯華與崔慍兩個人。
謝瑯華抬頭朝崔慍看去,他神色如常,臉上含著毫不掩飾的擔憂,當真叫人看不出一絲端倪。
謝瑯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她雙眸平靜無波,明明沒有一點表情,可在她的注視下,崔慍心中不由得一沉。
“阿瑯,你還在怪我嗎?怪我不讓你跳下去救王玄?”崔慍緩步走到謝瑯華身旁,謝瑯華緩緩站了起來。
謝瑯華伸手把崔慍的庚帖遞給崔慍。
崔慍只看了一眼,他猛地一愣,神色驟然巨變,他疑惑不解的看著謝瑯華說道:“阿瑯,你這是作何?”
謝瑯華只看了崔慍一眼,她垂眸說道:“還給你!”
“阿瑯,你莫不是聽信了那些流言,以為是我害了王玄?”不等謝瑯華開口,崔慍便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說道。
謝瑯華緩緩仰起頭來,她一瞬不瞬的看著崔慍,眼前的這個人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很。
她默不作聲的看著崔慍,依舊伸著手,手中握著崔慍的庚帖。
庚帖代表什么,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如今謝瑯華固執的要把庚帖還給崔慍,這又代表了什么,兩個人更是清楚的很。
“阿瑯……”崔慍眉頭緊鎖的看著謝瑯華,他執意不肯收下謝瑯華遞來的庚帖。
“城中的流言是司馬睿故意放出來的,他有意挑撥崔家與王家的關系,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崔慍抬手想要落在謝瑯華肩頭。
謝瑯華身子一閃避開了崔慍。
崔慍的手僵在空中,他一瞬不瞬的看著謝瑯華。
謝瑯華看著崔慍,她勾唇一笑臉上滿是自嘲,她緩緩說道:“至始至終錯的都是我!”
“阿瑯,你這樣我很害怕!”此刻崔慍心中一片慌亂,他真的害怕了。
“崔慍。”謝瑯華生硬的喚著崔慍的名字,她凄楚一笑:“是我癡心妄想了?也是我貪心的想要擁有你,不想失去你!”
“阿瑯,你永遠都不會失去我的。”崔慍一字一句的說道。
謝瑯華素手一揚,大紅色的庚帖落在地上。
崔慍的心瞬間一緊,他怔怔的看著地上的庚帖,慢慢的俯下身去,伸手撿起地上的庚帖。
大紅色的庚帖染了一絲浮灰。
崔慍小心的擦去上面的灰塵,他勾唇一笑,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看著謝瑯華:“阿瑯,我知道你只是手滑了對不對?”